等一抹新绿,盼一树花开。春节一过,春天总是如期而至,总是伴着新绿和鲜花而来。我喜欢植物大概是天性,早年差点为它误入歧途。
那是1977年,恢复高考,谁都不敢说有把握,文革十年正是大我的小学、初中、高中的时期,所有的知识,几乎都来自游离于政治斗争之外的自我阅读的痴迷。高考报志愿,我连广东都没有走出过,当然不敢往外地报,三个志愿固守在广东。
第一、第二志愿没有悬念,怎么也得报一个广东最好的学校(正常选择)和一个师范学院(兴趣选择)吧?难在第三志愿报什么,老师告诉我,为了保险(1966年-1977年的学生汇集在一条高考路,十年拥堵谁敢说有把握?怎么知道‘全国人民’是什么程度,何况我只是小县城一个小丫头)要选择一个中专。
于是在中专的学校里煞费苦心地寻觅,考量,忽然发现“广州市园林学校”,特别高兴,我一贯喜欢花朵和植物,如果上了这个学校,天天跟花草植物在一块,多美好啊。于是毫不犹豫填写了园林学校。
接着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准备高考,无暇顾及其他。终于考完了,不去猜结局是我的个性,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任何事情尽心尽力就行,从来不让对结局猜度干扰正常生活和工作。
等待很漫长,某次跟同学聊天,同学问我报了哪些志愿,很高兴说到第三志愿是园林学校,同学瞪大了眼睛“你不是最害怕软体虫子的吗?园林学校可是每时每刻跟虫子打交道的,而且虫子不仅是毛虫,有些还是有眼睛的,虫子的眼睛跟你对视,估计落荒而逃的是你吧?”
啊?不仅有众多的每时每刻要打交道的虫子,这虫子还有眼睛?想想就毛骨悚然。拜托拜托,千万不要一不留神被园林学校录取啊(那时候我笨得连可以放弃不上园林学校都想不起来)。便开始忧心忡忡起来,多次梦见与虫子对视,落荒而逃的总是我,梦醒了还听见砰砰心跳,幸亏这时等候的时间不多了,春节后我接到了录取通知,上帝保佑,不需要去园林学校天天跟有眼睛的虫子对视。
但是我仍然喜欢植物和鲜花,那种漫山遍野的小花。在西藏、内蒙、云南,伦敦、瑞士、挪威、丹麦、摩洛哥等地,我都曾经在开满野花的山坡前长久驻足,满坡的虞美人,路旁艳丽的鲁冰花,都让我不忍离去,花丛中有没有长着眼睛的虫子在偷窥,我不知道。每年的春节,总要在花市忘返流连,不抱回一大束鲜花决不罢休,自诩为抱一个春天回家过年。
并非所有鲜花我都喜欢,比如菊花,就喜欢铜钱大小的野菊花小雏菊,对于人工培植的大于人头的菊花(一般是黄色)非常排斥,曾经在美学课堂告诉学生,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可以体会“人比黄花瘦”的韵味,人工培植的大菊花是“花比人痴胖”失境,让学生笑倒了一片,于是我赢得课堂上仍然是“至情至性朱老师”的美誉。那硕大的人头菊断然不是“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战地黄花份外香。
身处岭南花城,让我有很多的空间赏花赏朵,悦目赏心。工作之余,早晚之间,也喜欢在花早之间寻寻觅觅。这几年广州引进了很多名贵花木,我对于名贵不感兴趣,对鲜花感兴趣。家乡能够吸引我冒寒返乡的,就是满山遍野的梅花、桃花、樱花、杜鹃、油菜花的最佳花期;岭南无法踏雪寻梅,冒寒寻梅也不错。我的故乡有一个潮塘树,那棵古宋梅声名大噪,就因为它是“潮塘宫粉”的母本。
某年因会议下榻云南大学,发现市场的美丽鲜花居然论斤卖,高兴得在宾馆到处敲门,要送人家鲜花,条件是“回广州你再送花给我”,被友们称为最会算计的“妙人儿”。一直遗憾回程不在昆明乘机,不然我得论斤买花回去,特别是红得发黑的玫瑰和勿忘我。
记得有位大学同窗和我说过,一个人如果本性就喜欢鲜花和孩子,那他坏不到哪里去,因为鲜花和孩子让人内心柔软。年轻时我信以为真,后来发现人是有表层结构和里层结构的,表层结构喜欢鲜花和孩子也可能是作,至于为什么在你跟前作,大概有某种目的,否则人家懒得作。当然不排除有些人是为了附庸风雅,只希望附着附着,真的就雅了起来。
花城南沙绿道上一千多株樱花开了,白云山桃花涧的桃花开了,百万葵园十万株郁金香开了,云台花园的紫玉兰也在怒放。最好的离家最近的是华南农业大学那各种各样的花,樱花、二乔玉兰、洋紫荆……到底是专业水平的大学,每年看花者快把校园挤炸了,寒冷,阴雨,潮湿固然让人头疼,为什么不去看看那些可爱的花儿?何况今年的春节,广州需要短袖衣上阵。
广工大学城的樱花、桃花都开了,只要你有赏春的心态,花城处处美不胜收。可是,可是,也有美中不足。樱花也许有上中下三品,在我看来,淡粉色最美,赏樱难得是落英缤纷。在小区旁边发现几株樱花让人惊喜的同时却无法惊艳,那是紫红色的俗物(广州樱),我心目中樱花的下品,很多人都认为“不像樱花”,看花还得不断地告诉别人,那是樱花不是桃花,还是很多人包括学生和老师错认为桃花,可惜了那一树花开,错位了颜色。
等一抹新绿,等的是高山榕那一日四季的忧伤与优美,新芽与黄叶共舞,你要学会抬头望望;花城何处不飞花,盼一树花开,春消息总是让人充满憧憬,虽然人类和自然也许充满了俗物和俗念。
春天万象更新,带给人如锦的心情。尽日寻芳泗水边,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在这个时刻开放自己,看看花看看树听鸟唱歌;在这个时刻开放自己,伸出你双手拥抱大自然”。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那是韩愈的作品,羊城没有白雪,却真有飞花。走吧,我们踏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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