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老师

        小学一年级的体育老师姓孙，是我平生接触的第一个男老师。他身材十分伟岸，目测一米五多。头顶上竖着一个标准的中分头，如果不是穿着现代的运动服，他张嘴第一句准是“太君”。

        彼时开学伊始，正值九月光景——名义上的秋天，实则酷暑难耐。太阳晒得操场的柏油路面腾起一股热浪。浓烈的沥青味混合着汗味，我小时候管这种味道叫做——夏天味儿。那时候的体育课总是伴随着夏天味儿、蝉鸣以及男同学的惨叫声。

        孙老师把叼在口中的哨子“噗”地一声吐掉，哨子荡在他的胸口，口水拉成的丝与他的血盆大口相连。随着他的一句话，那条丝崩断：

        “我发现我说话——他妈的——不管用了是不是？！所有男生给我出列！”

        这一声巨响之后，操场上一片寂静，耳中只回荡着蝉鸣、教学楼里穿出的琅琅书声，以及校外收破烂的敲的镲声。

        我们两排男生各向前走了一步。

        孙老师走到第一个男生面前，稍微弯了一点点腰，让自己的头与那个男生一般高，从牙缝里挤出句话：“你叫什么名儿？”那男生含含糊糊地回答了自己的名字，声音小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孙老师笑道：“姓蒋是不是？姓蒋是不是？”口中念念有词且边念边退。

        那男生小蒋发现孙老师往后退了，似乎舒了口气。但是小孩子哪里知道今日大踏步地后退是为了明日大踏步地前进？孙老师的后退是为了助跑！

        孙老师一个健步，嗖的一声，身子腾空飞起，地上滚滚尘埃，一个标准的李小龙式飞踹，不偏不倚正揣在那男生的胸口上。伴随着李小龙式的招式，还有一种乌鸦一般都的声音，震耳欲聋，从孙老师鼻子下边那个器官里喷出来：“操——你妈！”小蒋应声飞起，“扑腾”一声砸在地上，许久未曾爬起。

        孙老师胜利了，击垮了他的敌人，迎接他的，是另一群排队待宰的羔羊。我目睹了这一切，心中盘算的是，一会挨揍了如何能不哭？毕竟太丢人了！

        等等，我们为什么要排队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