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都累到极点的一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落will的臂弯昏睡过去的,梦中泪痕未干。凌晨微明的时候似乎隐约听到will接了一个电话后,轻轻带上门离开的声音,可她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把头埋在will枕过的地方深吸一口气又睡过去了。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像箭一样准确射入一诺一片狼藉的床铺,一诺条件反射地“噔”地坐了起来,吓了自己一跳,抓过闹钟看了一下,幸好,幸好,今天周六,不用上班。连日的心理生理双重折磨把她的脑袋搅和成糊糊咯。
起床后看了一眼昨晚的战场,妈蛋,脑袋不仅是糊糊还有点穿孔,自己是怎么有勇气把will拉进卧室,掀翻压在身下,怎么让激情冲破牢笼,怎么疯狂地索取温存,昨晚的自己陌生得很。现在铺天盖地的懊恼悔恨冲破胸廓满满溢出。妈蛋,再也不能见这个人了,仿佛will是让她上瘾的药物,必须戒掉。泡澡的时候一诺把头埋进浴缸的热水里,心里给will打上一个骷髅头的标示,警告自己。奇怪的是这个男人好像非常明了自己的每个念头每个举动,就像自己在钢琴上刚弹出一颗音他瞬间就准确地接了出来,一诺对will的眼神和嘴角的微笑完全没有陌生感。这可恶的谜一样让她上瘾的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一诺醒来后的程序就像设定好的机器一样,洗漱穿衣拎包。虽是周六可未完成的工作像硫酸一样腐蚀着她的神经,在家也根本无法休息,干脆去办公室赶出来。这是一诺最大的优点,责任心胜过一切,也是她性格中最大的败笔,总是生活在忧心忡忡不断解决问题的过程中。
没有完全清醒,她的手脚只是按照预定程序有条不紊地活动,脑壳里的噪音嗡嗡作响。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也不想从昨晚的暴风雨中清醒。幸好will凌晨就走了,不然现在他会用什么眼光来怎么看她呢,她怎么面对人家呢?高潮的快感像海浪很快消退,只留下追悔莫及的沙粒。可是,如果昨晚让Will走了,自己现在就不会后悔吗?
已经八点半,一诺习惯性地走到Quak的咖啡店去吃早餐,Quak看见她进门打了一声招呼,眼光却马上飘向窗口,一诺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窗口坐着的是will和另一个年轻干练一身白色无袖连衣裙的陌生女子。没错是will!他换了一件海蓝色加灰色条纹的衬衫,卷子袖子,领口随意敞开着,神色轻松地看着对面的女子,那个女子一直报以温婉的微笑。一诺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原先死去活来的懊恼现在炸成一团烟,只剩出离的愤怒了,丫的!这就是一个摘下婚戒远离妻子出来到处寻欢的渣男,她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以为他是个知己,难道以他这样的风度没有大把机会寻欢吗?她一阵恶心反胃。转过头看着Quak抛下两个字“never mind”快步冲出咖啡店。
“算了?算了!是跟Quak说的还是跟自己说的?明明自己昨晚也是在利用will抚慰自己失去闺蜜的悲痛,是她不许他离开,向他索取活下去的力量,而且will可能以为自己没注意到他第一次戴着后来却消失的婚戒,这算是欺骗?隐瞒?算了,算了吧。这世上多少海誓山盟要陪伴到最后的人,不也一个一个地离开了,我到底在要求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金钱高。一诺三步并做两步冲进办公室,打开电脑,要用工作麻痹自己。习惯性地她趁开机时间去倒了一杯牛奶。
再回到座位扫了一眼邮箱,她还没平复的被will搅乱的心,突然咔嚓一声碎裂了。是的,一诺听到玻璃碎掉的声音。邮箱弹出的是辛夷发的一封信。一诺用颤抖得发软的手点了几次才总算是打开了。看到第一句话一诺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出来。“一诺,原谅我,原谅我的突然离开。我病了很久,陷在自己的黑暗世界里,走不出去,别人也走不进来,太痛苦,太痛苦,我吃不下睡不着由里到外的痛,日日夜夜。唯有选择离开,对我是解脱。我知道小丸子有爸爸奶奶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丸子爸爸慢慢也会有新生活,我放心不下的只有你。还记得我存在你那里的私房钱吗?那是留给你的礼物。一诺你也被过去困住了心。不要,不要这样。趁来得及去做你最想做的吧,不要安全地度过不快活的一生,只有你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才能带给家人满足,原谅我做不到了。替我过上快乐满足的一生,祝福你!”
泣不成声的一诺,拳头慢慢攥紧,全身却好像慢慢地被抽走了骨,拉出了筋,流干了血,一诺颓然地瘫在椅子上,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掉在地毯上瞬间就被吸干。一诺的手机嗡嗡作响,她根本没有力气抬起手来,任由它响了又响,最后终于恢复平静。十多年的朋友怎么说走就走了,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一诺又看了几遍email,仿佛要从这简短的字句中挽回辛夷的血肉来,无力感一波又一波地袭来,一诺无力挣扎了。
留给我的礼物?一诺深吸一口气,什么?是一诺留给辛夷的账户吗?辛夷这些年来一直把私房钱放在她那里的,但她从来没有注意过,一诺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打开银行户口查询,银幕上赫然蹦出200000,一诺反应不过来,又仔细数了一遍,没错20万。辛夷妈妈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爸爸不久后娶了后妈,后妈生下了弟弟,她就成了家里多余的人。大学她选择了两千公里外的世界,就是要远离后妈打理的这个是非之地。大学期间她就在寻寻觅觅自己可以依靠的港湾,丸子爸爸是不错的选择,本地人,工作稳定,家庭完整。虽然有点爱招女孩子注意,大体是不错的。怀孕后就让辛夷辞了工作在家做全职太太。现在想来是一步一步的错误。辛夷本来就是懦弱胆小不敢说出自己真实感受的人,她的世界越缩越小,最终无法挣脱。一诺现在后悔得想揍自己,当初多少次想劝她的话都说不出口,觉得她有了家庭会安稳,有了孩子会幸福,逃离了后妈的魔咒,可是安稳安全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辛夷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蜜月旅行她本来是想去荷兰的,她中学最喜欢的老师讲过荷兰的风车,木屐和郁金香,从那时起她就梦想去看看,结果丸子爸爸想去香港,她也就没坚持了。辛夷从来都是看别人的眼色行事,没有按自己的心意活过。一诺垂下头,趴在桌子上。是的!没有按自己的心意活过!难道我自己不是一样!按照父母的心意用功读书,隔壁班的男生多少次丢给她小纸条,她都不理会。高考志愿就选能赚钱养家供弟弟的专业。大学期间,早上五点半起床勤工俭学送报纸送牛奶,晚上读书学习到深夜,成为全校唯一一个大三就拿到国际会计证证的牛人。毕业后玩命工作,毕竟这份工作薪水能支撑她一家人的生活。她咬牙坚持在变态boss手下一干就是七年,无数深夜咆哮痛哭过后第二天照常出现在办公室厮杀。转眼就要三十岁了,我何尝为自己活过一天。一诺的眼泪现在不是为辛夷流而是为自己了。她跟辛夷是一样的人。
浑身无力自怨自艾的一诺被突然响起的手机声惊醒,条件反射地抓起手机看到的是Will的大名,她不想接,但已经有十几个will的未接来电了,昨晚激情过后今天翻脸不认人说不过去。“hi”“Hi 一诺”招呼过后俩人都尴尬地陷入沉默。“你在哪里呢?”“我在公司加班。”短暂的沉默过后will用很奇怪的语气说道“我想见见你。”一诺顿时忘了呼吸,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好,你来我公司吧。”
放下电话,一诺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也好,明明白白告诉他,你是人渣,有婚戒还跟我上床,还约其他女人吃早饭,你还有什么干不出的。这种披着羊皮的狼,最好给他一巴掌!一诺给自己打气!
而见到will在写字楼下吸烟的侧影,一诺眩晕了,本来胀鼓鼓的勇气和愤怒消失殆尽。阳光早已失去了霸气,傍晚的光带着些许的温柔,涂在will的侧脸上。不见了机敏帅气的神色,暖金色的光线被他反射出哀伤幽怨的眼神,觉察到一诺的靠近,will抬起头来,嘴边略过一丝笑容,转眼又被无可奈何的苦笑替代了。想来这一天他也过得很艰难,一诺想撂的狠话在喉咙里堵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will扔掉烟头问:“酒吧?”一诺干巴巴地答“好。”一诺没有提电脑,chole的小包轻飘飘的挂在肩上,突然空出的手局促地没地方放,只好把两只手按在飘飘荡荡的包带上。Will沉默不语,偶尔飘过来的眼神都是黯然的,难道生离死别我要同时撞上吗?一诺想到这个“生离”的时候忽然有点醒悟过来,will是要离开了,一诺若有所思又暗自失落起来。
短短的路途上一诺几乎是一直挣扎着想要逃走。她太不想面对告别的痛苦,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至少现在不想。
两人坐在酒吧的角落里,接近傍晚四月的新加坡空气里有些许凉爽,一诺隐约看到will的脸上泛起一层薄汗,他的神情说不出哪里有点奇怪。她自己却手脚冰凉,内心的寒冰绵延到皮肤表层。will要了black lable一诺点了黑啤,既然要来的都挡不住,痛快一点吧。will有点走神儿,酒很快送来,will没有碰酒杯,神色凝重地望着一诺,说:“一诺,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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