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健身房喘气的间隙继续写。)
跳完这支舞说再见(8)这是一诺此生听过的最离奇的话,“嫁给我吧!”一诺心想我是有幻听还是有幻觉了?will抓住她的双手,清清楚楚地又说了一次“嫁给我!不需要现在回答我,你可以慢慢考虑,一个月,几个月,一年,几年都没关系,我会等。”一诺被他灼热炙烈的目光迷惑了,她又气愤又震惊,颤抖着抽出手来,几个月?几年?你等的究竟是什么?“你搞反顺序了吧?不先离婚就求婚。”语气咄咄逼人温度冰冷得刺骨。will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愣了一秒,转瞬变成轻松戏虐的眼神,牢牢地盯住一诺的眼睛,充满了要一探究竟的好奇。眼神扫过她的嘴唇,昨晚就是这双唇炙烈如火的吗?一诺觉得他快用那双眼睛逼疯自己了,她没想到他被自己揭露底牌后的反应是这个样子,毫不退让地迎着他的目光,冷静地,等他显出原形。will挺直身体把头慢慢靠近她,手托着腮,眼神里满满的是挑逗:“昨晚—”一诺被这两个字瞬间打败,脸刷地一下红了,愤恨地靠向椅背扭头不再看will。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一诺郁怒齐上头,想到早上咖啡店的偶遇,脖子一梗,冲他低吼:“will你早上约的是另一个女孩子啊!你确定求婚对象没搞混吧?”这句话语气没有冰冷和质问倒有点委屈可怜吃醋的小女人味,一诺发觉后好生自己的气,鼓起腮帮子喝了一大口冰啤酒,不再看will一眼。will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对一诺刚才的话更毫不在意,而是用仔细研究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一诺。一想到昨晚床上激烈的战况,而那个人现在满眼探究地看着她,一诺自己反而窘迫起来。猝不及防will突然拉住一诺的手牢牢钳住,拖向唇边,一诺挣扎了一下没有摆脱,他的手干燥温暖,他呼出的热气让一诺的手温慢慢上升。
“去年我爸爸突发心脏病过世,我一直留着他的戒指戴着做纪念。葬礼后我辞职休息了一年,gap year,去了新西兰。刚开始是想用遗世美景忘记伤痛,后来在路上慢慢找寻自我。伤痛来得太突然,即使我学了那么艰深的数学心理学,仍不知怎么面对。我在山谷里听着溪水的声音整晚失眠,想起爸爸讲的小时候在台湾的生活,觉得世界很不真实,想如果告别这个世界时我的脑海里会出现什么。”will的语气平缓凝重,一诺不禁睁大眼睛出神地看着他。“十几年来我拼命读书,进哥大,做投行,从没想过做这些的意义是什么。在新西兰晃荡的一年让我不停地思考究竟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怎样活能让我离世时没有后悔和遗憾,毕竟就只有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回来后我开始做培训,它让我有时间陪伴家人,朋友,也可以把自己的经验分享给别人,我非常享受现在的工作状态,感谢上帝工作让我能遇到你。”will收回游离飘散去远处的目光,给了一诺一个调皮的眨眼,“也多谢爸爸的戒指帮我挡住很多麻烦,没想到它还是挡不住你啊!”
will最后的小嘲弄搞得一诺窘得又急着抽手,无奈will健壮的身体不是她轻易赢得过的,她的手被will拉到嘴边轻啄了一下才放开。一诺慌乱挣扎时嗔怪出一句“还有别的姑娘没被挡住吧!”这下可好,will把手直接捧住她的脸上别过她的头,牢牢地盯住她:“早上那是同事在跟我交接工作,你吃醋了?”一诺听到“交接工作”四个字马上眼睛起了一层水雾。她没有挣脱那温暖修长的双手低着头轻问:“你什么时候走?”“明天上午。”will的手无力地缩了回去,俩人间长久的沉默把刚松弛的气氛又凝结成冰了。“你呢?”一诺抬头望向窗外,目光空洞,窗外是变成金色的光线下三三两两结伴过去的行人。“合同还有两个月。”“我希望你仔细认真地考虑我的求婚,现在这个时机是有点突然,但你就是我想共度余生的人,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一诺苦笑了一下,“别开玩笑了,你几乎不认识我。”大洋两岸的距离还没考虑进去,一诺已经觉得will太疯狂,比昨晚的自己更疯狂百倍。
“我比你想象的了解你,我可是学心理学的。”一诺怔了一下。 “现在我可能说服不了你,给我时间我会的。”will说得很慢很轻但语气坚定,眼睛里漫溢出的温暖,柔情和渴望,只需要看他的眼睛一眼,一诺就会直接缴械投降,但一诺从来就是理性的冷静的更是首选安全的。这也是辛夷说的,太追求安全感从未考虑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一诺并没有把will的求婚看得那么认真,她觉得这就是个恭维或是玩笑,比起那些愁肠百结又无能为力的人和事,这话太轻飘飘了。她抚了一下头发转移了话题:“你怎么敢放下一切说走就走了?!”“是的,当你真放下以后发现也没什么,重要的是决定放下的一瞬间。当你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可以放弃的是什么的时候,你做什么都快乐轻松了。”一诺回想自己的过去,浮现的都是自己咬牙切齿的嘴脸,她从没想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甚至她觉得自己有这个念头都是羞愧难当的,为什么会这样?“不考虑生计你最想做什么?”will悠悠地问了她一句,一诺一时语塞了,她认真思考了一会后浮出第一个念头是每晚在电脑上写下自己心里话时的轻松和畅快,那一刻连呼吸都通透平稳,自己竟然那么喜欢敲字。“可能会去写些东西。”一诺说出来后连自己都害羞了,这是她第一次对另一个人说出这件事。一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敢告诉will。
从十几岁爸爸去世后,她再不能跟爸爸讲她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秘密了,她也不想让妈妈弟弟担心,于是涂满厚厚的一本又一本的日记,都用英文写的。后来离家上大学,有时候用中文写有时为了提高学业用英文写。只有在抱着日记本的时候她仿佛进入无人的秘境,再没有忧愁纷扰喧嚣,内心无比平静。“你写的时候听爵士乐吧?”will招手叫来服务生点了几样东西。一诺陷入沉思,没有听到他点什么。听音乐?是的,常听小野丽莎,路易斯阿姆斯壮,或是里奥科恩竟然都是爵士乐,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一诺的心防好像突然被拔掉门闩防守失败。will看她默不作声以为自己猜错了,随口说了一句“我在捡回弹爵士钢琴”。一诺忽然抬眼盯着他:“是呢,我从来没有注意到一直在听的都是爵士乐,你怎么知道的?”“我研究心理学呀。”一诺不信,她伸开手掌,在他眼前晃晃,“厉害!那你猜猜我什么时候生日?”will顺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我是学心理学不是算命学啦!”一诺笑了,摇摇头,短发甩得遮住了眼睛,will用另一只手怜爱地轻拂她眼前的发丝,一诺觉得他的唇就要靠近她,头紧张地往后仰,“别怕,没得到你的同意我不会再吻你的。”一诺脸热热的,不敢看他,竟有一点小小的失望。
“跳舞吗?”一诺侧脸看了一眼舞池,没有人跳舞,音乐是《我可笑的心》,她看了will一眼,没有拒绝,但也没有挪身子,will放开她,叫来招待轻语了几句,很快音乐变了,熟悉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响起,这是一首无论何时听都会嘴角上扬的曲子,面对will伸出的邀请之手她无法拒绝。这是他们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曲子,竟也是他们分离之时的曲子。俩人默默无语地在无人的舞池里轻轻起舞,在同一首歌奏响的短暂间隔时间里,好像时间过了无限长,事情发生了无限多。此前的陌生人现在是她最依恋的男人,而明天这个人又从她的世界里永远消失了。what a wonderful world!这世界太诡异,时间也好,生活也罢,她能掌握什么?又能留住什么?心里千头万绪掺杂委屈难过和不舍一齐涌来,太不公平了!鼻子一阵发酸,一诺握紧了will的手,轻轻靠在他的肩上,will放在她腰上的手也收紧了,她整个人贴在了will身上。他没有穿早上的蓝色灰纹衬衫,而是换了一件纯白的T恤,领口微微露出皮肤细腻的锁骨,淡淡的烟草味、朗姆酒味混合着一丝清爽的柠檬味从领口飘飘荡荡钻进一诺的呼吸中,她没有喝多少啤酒,但有一点醉意,她深深地吸着这特别的味道,她靠着的这个人,明天就去世界另一端的人,她想让这一瞬间的记忆,留作永远的纪念。“来波士顿吧,或给我一个城市名,我立刻飞去找你。”一诺的眼泪瞬间汹涌而出,他就在她耳边轻语,嘴唇贴着她的头发,语气里的哽咽、挽留,不舍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从没这么感动过,却又真切地明白,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
“跳完这支舞说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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