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

孩子们礼貌过后。见人挤人，没有转身的余地，就悄悄地下楼而去；唯有老大家张驰依然站在病榻前默默地凝视祖父。他是长孙，今年十五岁了，什么都懂。他知道爷爷去日不多一一不知下星期从学校回来还能见到他否？祖父从小就最疼他了，总说他是张家的希望！他不负重望，考进温州中学。

三儿文华，平日忙，来的较少，总觉愧疚。他对父亲说：”爸，我跟大哥他们商量好了，明天就带你住院去。”

向前老爷笑了一下说：”算了，我又没病，干么去医院呢？”

”爸！有没有病一查不就知道了”文华一边说着，一边用目光征询大哥的支持。老大点点头笑对老爹说：”爸！一一你就去罢。我们也安心些。”

向前老爷摇摇头倔犟地说：我知道你们孝心，可是我没病呀！花那些钱找罪受干么呢？……我老了，真的老了一一没几日了，你们懂吗？”

五子五媳妇面面相觑，见倔犟的老头始终微笑泰然面对。老二少华很是无奈，生气地说：”爸，你养我们这么多儿女干么用的呢？……明天我们无论如何也带你去医院。”

向前老爷有些难受，愠怒道：”何必呢？这是有去无回的路！一一我可不想老了，老了！有家不能归呀！”

话己至此，大家无语。老人心里明镜似的，他正泰然面对不多的日子，他想安安静静走完人生……！

夜深了，古老的挂钟当当敲了十一下，老人说：”不早了，一一明天你们都要上班，别耗着了，快睡去吧！大家也疲倦了，便遵从老人意愿，各自回屋睡下，谁也不想离开老宅……。

第二天一大早，二姑爷的轿车穿过晨雾从西向东驰来，后座上是二姑娘彩华抱着睡梦中丫丫，当他们轿车悄然停在娘家阶台下，一切静悄悄，河面浓雾笼罩，想必众兄弟都还睡梦中，二姑娘彩华下车后轻轻敲门，……母亲拖着疲软脚步下楼，开门见到是二姑娘携丫丫的手，旁边是笑眯眯的二女婿薛子滔。

母亲第一句话便是“这么早一一你们就来啦？”

“妈！彩华半夜就想过来啦！被我压到现在呢！”薛子滔轻轻地说。

彩华携丫丫在前，子滔挽丈母娘胳膊上楼梯，悄悄地穿过迴廊，走进父亲卧室，只见病榻上的父亲睁着一双朦胧睡眼，憔悴不堪微弱地说：”你们来啦！”二姑娘一下子忍不住眼泪汪汪滴了下来，向前老爷佯装愠怒轻轻斥责道：“这么大的人了一一动不动就掉眼泪；也不怕丫丫笑你！”向前老爷一边揶揄二姑娘，一边握着丫丫娇嫩丰满的小手说：”丫丫长的老快一一外公好高兴哟！”

这时大女儿显珠也悄然降临，她轻轻拍了拍二妹的肩膀，二姑娘赶紧提袖拂泪珠，回首见大姐也眼眶发红，泪光闪闪；中央是大外甥曹南，边上是一脸黑黄，满身疲惫的大姐夫曹仁。她浅浅一笑，侧挪半个身子，让大姐挤进身子。一头乱发的大姐赶紧挤到病榻前，双手握住老爹瘦骨伶仃的手婉惜道：”爹，女儿不孝，一一来晚啦！”

“不晚，不晚！一一爸爸不是好好的吗？”他一边冲大女儿笑着说，一边冲女婿们挤眼睛。而后又轻轻叹息道：”唉，谁都会老的，一一谁也逃不掉……。”

子滔从他悲摧的话语中感到悲凉，他劝勉道：”爸，咱还是到医院去看看吧！”

”不必啦！文华他们早就要求我去，一一被我谢绝啦。我不想遭医院的罪，……静静的老去不好吗？”

两个家庭，六位亲人，除了天真烂漫的丫丫，一一谁都惜嘘感叹老去的无奈……。

三姑娘彩娟与步高临近中午才来，除了掉眼泪，更多是怨母亲的冷漠，不提前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