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闲读诗书
阿红未嫁过去时只去过婆家两次，第一次她对婆婆没啥印象，第二次是定亲，她记得那天她单位特别忙，她只请了半天假，要去的时候她男朋友阿德和她说，他父母啥都没有准备，没办法他们只好现去买待客回礼的点心、烟酒等物品。好在阿红家那天去的人不多，只阿红和她的母亲、姑姑、姨妈四个人，所以不需费很大的功夫就准备好了东西。去到婆家，她婆婆准备了一桌酒席，由她的妯娌们陪着一起吃。她婆婆饭量大，吃饭慢，当大家都吃完了，她还在一直吃。阿红的母亲一边等她吃完一边说：“亲家，等你吃完饭，咱们商议一下这两个孩子的婚事。”
“我吃饭慢，吃完费事，你们慢慢等着啊。”阿红的母亲听了这话并没有说什么，但她姑姑却立刻生气了，就说：“阿红只请了半天假，还得赶下午的班，你吃饭慢就慢慢吃吧，我们等不了。”看阿红的婆婆听了这话还无动于衷，气得姑姑等她吃完啥都没商议，就喊着大家回去，在路上她就劝阿红放弃这桩婚事，说有这么不识大体的婆婆，将来阿红一定会有苦头吃，但那时候阿红认为因婆婆的这一点不妥，让阿德承担那么严重的后果不合适，就坚持嫁了过去。
他们结婚的时候，阿德的父母没有给他们准备婚房，他们就在单位要了两间。布置婚房的时候，自始至终阿德的父母都未露面。结婚当天他们自己找同学做的礼仪，自己找饭店定的酒宴，自己找的接亲的车在单位的婚房举行的婚礼，阿红的公婆就像其他的宾客一样，被他们用车接来，吃完饭打包了一下饭菜又被车送了回去，没给阿红他们准备任何东西，也不管他们结婚以后该怎么生活。对于这些阿红似乎也没放在心上。她和阿德有工资，虽然不高，但也完全能养活自己。在这之后阿红和公婆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真正的交集，他们的单位和婆家相隔有六公里的路程，偶尔回去，总带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她的婆婆一直显得很欢喜。有时候她的婆婆也会来阿红家里住几天，并不给他们做饭，阿红做好了就吃，吃完了就出去找老太太聊天，到处说她娶了一个好媳妇，阿红也觉得她婆婆没什么不好。
一年以后阿红的儿子出生，她婆婆主动来侍候月子，刚开始的几天并没有什么，直到有一天午饭以后婆婆有事回了老家，阿德下班回来和阿红商议下午不再做饭，就把中午没下完的饺子煮了吃。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中午吃的是瘦肉葱花馅的水饺，阿德吃的馅竟然是肥肉和豆角，肉和豆角也没好好剁碎，豆角咯咯吱吱，肥肉腻腻歪歪，简直难以下咽。她想起这些日子婆婆给她做的荷包蛋，她一直不喜欢吃，就央求婆婆可以不可以做其它饭，可婆婆却说人家坐月子都喝荷包蛋。阿红退而求其次让她把鸡蛋打散，改成鸡蛋汤，可婆婆说她喜欢喝荷包蛋，坚决不打散。就这样每天早上她喝四个荷包蛋，婆婆就喝八个，好像坐月子的是她婆婆一样。等她婆婆第二天回来，阿红问她就三个大人吃饭，干嘛包两种馅的水饺，果然她说她喜欢吃纯瘦肉的饺子。听到这样的回答，阿红真是哭笑不得。阿红一时想起春节时他们回老家过年，当阿德的兄弟们去他们家拜年时，阿德就想一年来大家各忙各的，聚在一起的日子不多，应该炒几个菜喝一杯，话话家常。当阿红摘好菜刷锅去炒，她的婆婆一把把锅铲夺了过去，一边把锅从炉灶上端下来一边嘿嘿笑着说：“过年谁家都不缺饭，都刚刚在家吃了，这会谁还吃得下。”听她这么一说，阿德的兄弟们也都附和说是的。等人家走了以后，阿红的婆婆责怪阿德道：“自家的东西干嘛给外人吃。”那些东西明明是阿德他们带回去的，他们却做不了主。后来他就和阿红商议，等以后回家过年，就另准备一份，全部在家洗净切好带回老家，说好那是他们专门招待大伯、叔叔、兄弟们的。阿红一直以为她婆婆只是对外人吝啬，没想到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会这样。
无论阿红怎么和她讲道理，她都不为所动，最后勉强答应在阿红家不再做两样饭。虽然阿红没能说服婆婆，她还是愿意认为婆婆年轻时穷怕了，所以一丁点东西都看得特别重，不能和她一般见识。后来日子就相安无事地过去了，等阿红出了月子，她婆婆也回了老家。阿红的儿子两岁时，一天晚上有同事在他们家里玩，有人敲门问阿红他们打算什么时间还钱，直到那时她才知道她家里的家具、家电全是阿德赊回来的。等同事走了以后，他们上床准备睡觉时，阿红问阿德：“刚才有个家具店的人来要钱，说咱们结婚的家具你从他那里赊的，你怎么没和我说？我给你的钱你干嘛了？”
“我买摩托车时钱不够，借了很多，你给的钱还车钱了。”
“原来听你说你小学毕业后你妈就不让你上学了，是你数学老师觉得你成绩好，赞助了一部分钱让你读初中，你读的中专是国家补贴的那种，也没花家里什么钱，他们不给你买摩托车，不给你盖房，结婚买家具也没给钱吗？你没回家要吗？”
“怎么没回家要？当时我回到家，我妈给我打开门，我还没下摩托车她就问我回来干什么，我就说想要点钱和你结婚，我妈当时就坐地上了，哭天喊地说让我把她抱大井里，她一分钱都没有。当时我摩托车没下就从院子里绕过她回来了。”阿德一边说一边坐床上学他妈妈哭天抢地的样子，把阿红逗得哈哈大笑。“回来后我也不敢和你说，怕你不跟我了，就想偷偷用奖金还钱，哪知道奖金太少，根本还不上。”
都说母亲多么伟大，母亲也是人，是人就会千差万别。所以说不是母亲伟大，是母爱伟大。有这样的妈，阿红觉得阿德真是可怜，所以她也没有和阿德计较，先找同事借了钱把欠款还了，以后又攒钱还了同事。
再后来阿红的公爹病了，他们不能一直守着，就买回来东西让婆婆给做，结果婆婆把好吃的全部都自己吃了，根本不管病人。等阿红的公爹去世以后，可能她对自己的丈夫有愧，直说自己在家害怕，非得去儿子家里住。小儿子和她同住一村，很乐意让她去，结果因为小儿媳没有好脸色给她，她就气得不去了。到了阿红家里又因为阿红现在住楼房，邻居都互不认识，他们工作太忙没时间陪她抱怨。最后她自己选择要儿子每月出钱送她去养老院，虽然她两个儿子都没有多余的钱支付对他们来说算得上高昂的看护费用，还是随她心愿让她去了。她去了那里非得住单人间，因为阿红他们实在负担不起，就勉强选择了两人间，她老是不满意同室的人，经常抱怨她偷吃阿红他们拿去的东西，抱怨伙食不好，配送的水果不好吃，非得让阿红他们隔三差五给她送喜欢的饭菜、水果。可能因为她自己以前不孝顺公婆，等自己老了以后，就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就像孩子一样用淘气引起关注。阿红常常劝她开朗些，不能斤斤计较，常问她计较了一辈子最后剩下了什么，她总是严肃地沉默着。在婆婆生命的最后几年，阿红多么希望她能学会爱，学会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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