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杏花是比以往开的晚了些,天也暖的晚了一点,但这并不影响张氏一族的日常午后小聚。
谁都说不清楚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从谁先开始的,一切就仿佛狼存在骨子里的嗜血天性一样;所以,每当午饭后,趁着佣人在收拾正厅时,无事的张家人就会不约而同地走到院子中去,在那有些年头的石桌旁坐上一小会,也当是消食了。
通常这场午后小聚也都没什么事,只是家人间的闲聊而已。因此,在这不大,但同众人服饰上的花纹一样复杂的园景里,简单地喝茶,插花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今年的杏花开的似乎要慢了些。”爱花如命的张老爷用着那只带着玉扳指的手,拖着含苞待放的杏花,就像着拖起美人的下巴一样,温柔。
“是啊,虽然花还没开,但香味已经溢出了不少。”张夫人说着,接过大儿子泡好的茶,闻着手中茶瓷碗里的香,将茶汤送进了嘴里。
待张夫人说完,坐两人旁边插花的小女儿似乎是在证明母亲的正确,于是用鼻子猛吸了一下,却最终把自己呛到,猛猛咳嗽起来。滑稽模样把父亲与母亲逗得都笑了起来,也引得哥哥过来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你这模样啊,都快和小二有的一拼了!”对于妹妹的失态,哥哥用上午来府上的那个人来取笑妹妹。
那个人叫小二,似乎是来托张老爷办什么事的。对于小二这个奇怪的名字,小二自己也是有所解释的——虽然在小二家中他排行老二,但个子却小小的,所以大家都叫他小二。
其实府上的大家对小二能到这里其实并不意外,毕竟张家姥爷就是主管地方考试的官员,而众人又听说小二是一个读书人。但众人奇怪的是他非但没有读书人的那种傲气,还经常说着一嘴逗人发笑的话,所以很多人都喜欢他。
“说起小二,他的事你打算怎么弄?”对于儿子突然提到的小二,张夫人倒是突然想起什么,扭过头问道张老爷。
“按理来说,确实该办……”张老爷说着,扭了扭拇指上的玉扳指,“但帮他查卷子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我记得京城不是给了你几个名额吗?给他用个也不差事!”张夫人放下天青色的茶瓷碗后,望着小女儿摆弄了许久,却被一个喷嚏毁掉的插花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我觉得小二还挺有才的。”
“你个妇人家不懂!那名额用了不久代表着我们这地方监考的官员有问题吗?他倒是解脱了,可后面要是皇上怪罪下来,苦的可就是我们咯!”张老爷说着,苦笑了起来。
“好好,我妇人家不参与你们这些大男人的事!”停顿一下后,张夫人又继续问道,“那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他倒是个聪明人,我只是给他简单提了下名额用完了,又给了他几颗两碎银当路费后,他就不再问起这事了。”说完,张老爷折下一截花枝,走到正在重新摆弄作品的女儿身后,反复端详许久,终于在女儿的成品上,将这支花插在了一边。
“父亲,这里多一支花,少一支花有什么区别呢?”望着父亲新插的花,感到不太理解的小女儿问道。
“没什么区别,孩子!只是好看而已。”张老爷一边欣赏着小女儿的杰作,一边回答道。
可突然,看着那支花,张老爷又想起什么,对着夫人说道:“不过他临走前问了我一个问题‘张老爷作官是为了什么?’。”
“你怎么回答的?”在儿女的搀扶下起身的张夫人问道。
“我没说,而是反问了他‘小二,你呢?’。你猜他说什么?”张老爷背着手转着扳指,卖了个关子。
“什么?”张夫人用着一副我怎么知道的表情,回应着张老爷。
“他说‘我?定将让世人瞧个清明,瞧个明白!’”
可惜的是在张老爷说这句话的时候,被儿女搀扶着转身的张夫人没注意到,张姥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年轻了几分。
之后的事情,说来也奇怪,因为后世的史官在调查历史的时候查阅了许久,也没有翻阅到任何激愤的民情,任何官场的冲突,但这连绵的战火却确确实实在世间烧了很久很久,也烧地张老爷一家被迫流离失所。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处透着风的破庙,张老爷推开了门,也让一束光照在了庙里的三个爬满绿植的石像。
“今年的杏花开的似乎要慢了些。”穿着素衣的张老爷拿着一支不知从哪里折回来的杏花,放在了石台阶之上,自己也顺势坐了下来。
“你知道吗?我今天见到了一个老熟人,你们猜是谁?”说着,张老爷又背着手,卖起了关子。
许久,见无人回应,便自答道:“是小二!这么多年没见了,没想到现在的他不仅考上了官,还取了妻妾,过的好着呢!”说得兴起时,张老爷来回搓了搓手掌心,接着说道。
“我们那难民房的事情,我也问了小二,他说现在没房子了,但还是给我们几两碎银。”
“他也跟我回忆了很多,感谢了我那笔钱,救了他的受寒的母亲之类的。”
“之后……嗯,我有点忘了,哦,那时看着意气风发的小二,我突然记起一句话‘人一但追寻到想要的东西之后,就会忘却自己奋斗时的艰辛’。”
“所以,我问他‘小二,你呢?’。”
“他说‘当然,他们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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