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

 

临近日落，广场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我坐在长椅上闭上眼享受着片刻的清闲。

“这边，你们快点过来。”

我本打算装作没听见，可是我那两个同伴实在狡猾，借着上洗手间的理由瞬间“人间蒸发”。没办法，看着老板那犀利的眼神，我只好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极不情愿的从长椅上起身。

不得不说这老板还真是珍惜时间，都要下班了也不浪费一分一秒。

“喏，那边。”

我顺着老板的视线望去，只见花坛旁边坐着一个女人。

不是吧，我在心里直犯嘀咕，这样一个人……

要我怎么去搞定她？

我拿着平板电脑，踌躇不前。这是一份长达一小时的调查问卷，一天下来不知道多少人半途而废。而眼前的这个人，我想绝对问不到一半，最多十分钟，十分钟后绝对会站起来把我大骂一顿，然后走人。

本来调查访问不是一件难事，难就难在这份问卷实在太长，也不知道当初出问卷的人怎么想的，重复性问题极多，而且琐碎不集中。

这就让我们难办了，提问过程中还得录音，一点也马虎不得。尽管我尽量把问卷简单化，从一开始的一个小时变成四十分钟，再变成三十分钟，但一天下来真正能完成的也寥寥无几，那些好不容易完成的，都还是我们的软磨硬泡下才坚持下去的。

对于眼前的这个人，本就劳累了一天的我，实在感到有心无力。

我依旧犹豫着，无助甚至带着哀求的看着老板，可他用一个眼神告诉我，不可置疑。

好吧，就当最后一份了，一天都熬下来了，不管再怎么难堪，咬咬牙就过去了。

已经十一月，天气却未转凉，日落前还仍有些余热。

此刻我离她并不远，她看起来有些微胖，穿着一套运动短装，翘着二郎腿，一双拖鞋随意的搭在脚上。弯着身子，一只手肘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里夹着一支烟，时不时地吐出白雾，目光懒散的看着广场上的人。

霸道，蛮横，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形容她的词。

我深呼吸，像一个战士奔赴战场般地朝她走去。

“你好！”

我礼貌性的向她打招呼。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是我怎么也没不到的。

她起身，熄灭了手里的烟，并拿起一张报纸不断在空中煽去那阵阵烟雾。

也许就是从她熄灭烟头的那一刻开始，我对她的印象改观了。

我正打算坐下，或许是前两天下过雨的缘故，花坛上还有些泥泞。

就在我往包里掏纸巾的时候，她竟用她的直接手拂去了那些黄色的泥。

十分惊讶，我连忙跟她说我来就好了，并迅速从一旁找了一张废弃的传单垫在底下。

此时坐在她身旁，突然觉得也没那么害怕了。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访问进行时非常顺利，我问的每一个问题她都耐心地回答，过程中还有思索。

刚刚还处于夕阳西下的天空，在不知不觉间黑了。

我问，她答，一点也不敷衍。

天一黑，花坛周围就出现了许多蚊子，还有几只在我头顶打转，“嗡嗡”的响着。

我边说边驱赶蚊子，她见状，想也不想的立即拿起报纸帮我驱赶头顶上的这群生物体。

一股暖意随之而来。

此刻我感受到的是她手中那张小小的报纸传来的一阵阵清风。

尽管我说没关系，自己来就好，但她只是说没事，蚊子多，便继续扇风驱赶蚊子。

结束后，我起身对她道谢，那声谢谢是真心发自肺腑的感激。

“不用谢，而且你们也不容易，天都黑了，我也要带我女儿回家做饭了。”

说着便叫着广场中央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女孩，眼里满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慈爱。

与我第一眼看到的她完完全全是两个人。

从一开始，我认定她肯定是非常不好接触的人，光从外表看来，甚至对她有些抵触，到后来，与她接触，她带给我意想不到的温暖。

很多时候，我们仅凭自己的第一印象去判定一个人，并非那么准确，你所看到的也许只是假象。

有些人如果你不走近，那么你就永远也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一个人，就像是层层烟雾缭绕，只有一点点让它散去，你才会看清烟雾之下究竟是如何的一张脸。

还好，当时我走近了，也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