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世界，很慢，车，马，邮件，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木心
01
在我的一篇名为《在对的时间遇到一个对的老板，容易吗》这篇文章里，我详细记录了为了休二十天假，我是如何在老板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最终获得批准的。
假期批下来之后，我立刻打电话给我在深圳的同学，我告诉她我订了某天早上从深圳飞兰州的机票，必须隔夜到她那里借宿一晚才赶得上飞机。
于是，在那个看似普通却又非同寻常的傍晚，我踏上了一辆开往深圳的大巴，迈开了我人生第一大“壮举“的第一步，开启了我独自一人的大西北之行。
从广东东莞出发，目的地是甘肃酒泉一个叫“下河清”的地方，去军营见那个已经大半年不曾见面的恋人。全程数千公里。
几年没见，我深圳的这位同学似乎还是老样子，依然是直来直去，性子急，一见到我就劈头盖脸质疑我，“你怎么这么大胆？”
“你确定你一个人要去这么远的地方？那地方你可从来没去过呢！”她看着我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实在不敢相信我居然有这等勇气和决心。
“无知者无畏“我说，就算路上真的有豺狼虎豹，我也要去。
“你真的变了，你瞧你，竟然留起了长发，还穿起了裙子。”她上下打量我，仿佛今天才认识我似的。
“你真的有那么爱他吗？”她仍不放过我。
“有！”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何以证明？”她步步紧逼。
“我跟他在一起时，他一秒钟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他上厕所我都恨不得跟着去。”我老实交代。
“好吧，那你去吧！”她已被我打败，无语了。
要说去大西北，这一路到底有多少艰难险阻，到底要克服多少困难和压力，很明显，首先她这儿这一关就不好过。
不过，早已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我，哪里会这么轻易动摇。用十二个字来形容当时我的状态就是：义无反顾，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那个时候，我的这位同学跟人合租，卫生间公用，所以她早早就催我去洗澡。可是等我洗完出来，却发现一件同样让我大跌眼镜的事，她居然对着电脑在那自说自话，手舞足蹈，玩得很不亦乐乎的样子。
我凑过去问她玩的是什么，她告诉我她正在网上跟人玩“斗地主“ ，切！还说我变了。这货自己不是变化更大吗？要知道上学那会，她可是从来都不玩扑克牌的呀，她压根就不会，就连最简单的“跑得快”都不会，更别说趣味无穷的“拖拉机”了。
请问她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如果说恋爱使我变得像女人，变得无畏和勇敢，那么，让她改变观念，学着玩牌，学着傻乐的原因又是什么？
话说，我的故事正好就是发生在那个QQ游戏“斗地主”盛行的年代，大概距今十四到十五年前。
02
深圳飞兰州大概四个小时的航程，我从来没有一次坐过这么久的飞机，感觉好漫长好难熬。自己带的两本杂志，包括机上杂志，看了又看，翻了又翻，直到把每一个广告都浏览一遍，却仍不见飞机有下降的迹象。它依然在按它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飞着。
我很想知道大概已经飞了多久，可是我没有戴手表，于是我开始偷瞄旁边的乘客。他是一位男士，我看到他的左手戴着一块表，可是我却坐在他的右手边靠窗的位置，以我的视力根本看不清他表上的刻度。怎么办？只有开口问了。
不料正当我准备要向他开口的那一霎那，那人却双手抱胸，闭上眼睛睡起觉来。害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奇怪，偏偏这个时候一直不见乘务员的身影，不然完全可以跟她们打听一下时间。好在这时,机上广播终于通知飞机要准备下降了，四十分钟后到达兰州中川机场。我推开遮光板，窗外的天气正如我此刻的心情，阳光明媚。兰州，我来啦！心爱的人，我来啦！
兰州是甘肃省省会，位于黄土高原西部，是中国西部地区重要中心城市和交通枢纽。虽然黄河穿市而过，但从飞机上我只看到了一座座又高又秃的山。那种纯粹的石头山，不是铁灰就是土黄，要不就是砖红，总之就是没有绿色，一丝绿都没有。山那边还是山，山谷里还是山。就是没有人烟，没有马路，没有车流。
望着底下这延绵无尽头的荒凉，让来自南方的我感觉仿佛来到了另一个星球。
果然是黄土高原啊，名符其实，我正感叹，忽然飞机一个趔趄，随即开始左右晃动，并剧烈抖动起来。吓得我两手赶紧抓住椅子两边的扶手。
立刻，广播里就传来了乘务员的声音，说飞机下降过程中遭遇气流影响，会持续一段时间的颠簸。可是广播的提醒并没有消除我的紧张和害怕，因为我感到颠簸明显越来越频繁和厉害了，整个飞机不但左右摇摆，似乎上下也有在窜动。
这不是我第一次坐飞机，但颠簸成这样我真的还是第一次碰到。怎么办？我想哭，但我发现我太紧张了，太屏气凝神了，根本张不开嘴。我的双手死死地抓住扶手，尽管手心早已开始冒汗，但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机舱里异常的安静，我小心环顾一下四周，刚才还坐得东倒西歪的乘客，现在全都正襟危坐，一动不动，连小孩都停止了哭闹。这时突然前面传来一个年轻妈妈大声哭喊的声音，“乘务员，快来，我的小孩晕机了，他吐了！”
可是，没有人应答。后来我才得知，当飞机发生紧急情况时，乘务员也必须回座位坐好，停止客舱服务。
这时的我也已经无力去关心那个晕吐的小孩，我想起最近才看过的徐帆演的那个电影《紧急迫降》，心里越发害怕，然后我又想到此刻正在军营里翘首期盼着我的那个他，想起他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写过的每一封信......我想到了我的妈妈，我突然觉得我好对不起她，在这种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我居然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她，我真是不孝。
飞机就这么持续一路东倒西歪，跌跌撞撞，直到安全降落在跑道，直到飞机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大家是为飞行员的沉着鼓掌，为我们的有惊无险，平安着陆鼓掌。
我拖着行李，走出机场，有一种重生的感觉。我想，这个时候，如果我的他能来接我，他站在我的面前，我一定要扑到他怀里抱着他痛哭一场。为了来见你，我容易吗？
03
可是，他当然不能来。我的行程才过半，他还远在千里之外的酒泉，我还得坐一整个晚上大概十个小时的火车才能去到那里。
从地图上我们可以看到甘肃省的地形很特别，成狭长状，东西距离长，南北距离短，所以即便是在同一个省内，从东到西也是非常的遥远，加上那个时候交通并不发达，根本不存在什么高铁动车之类。
我搭乘机场大巴直达兰州火车站，准备买当天晚上的票，但是很不幸，售票窗口告知已经没有票了。最早也只能买到第二天晚上的票，那个时候因为没有网络购票这一说，所以碰到这种情况也很正常。
别无他法，我只好在兰州再逗留一天。
可是，这是一个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城市，人生地不熟，我要去哪里？
好了，这个时候最应景的应该是写一篇《论在不同城市至少有一名同学驻扎的重要性》。事情就是有这么巧，在这个城市我还真的有一名同学。
她当时正在兰州大学读研究生。毫不犹豫，我当即就打的去了兰大。
我记得疯狂英语创始人李阳他也是兰大毕业的，他曾说过，他说在我们兰大，学理科你就不要去跟那些湖南来的同学拼，你拼不过他们的，他们太厉害了，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就可以拿高分，所以我选择了学英语。
我的这名同学正是这样一位来自湖南的理工女，学的是力学专业，超级酷有木有。
兰州大学是一所历史悠久，在国内也很有名气的重点大学，校园里随处可见的柳树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他们的柳树树干高而粗，柳枝密而垂，很美。柳树下到处都是三三两两，或提着热水瓶，脸盆，或捧着书本走来走去的青春洋溢的莘莘学子。
在她们研究生公寓的后面，有一条小吃街，各类西北地道小吃，美食，应有尽有，而且出奇的便宜，一两块钱就能买回一大堆。
除了兰大，兰州最负盛名的当属兰州拉面，我的同学特意带我去到一家当地最火爆的拉面馆，排队的顾客从这屋一直排到那屋，整个店里“哧溜哧溜”的吃面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好不容易，我们的面拿到手了，却没有见到勺子，我对我同学说”怎么不见勺子，我想喝汤“，她说 “吃兰州拉面要什么勺子啊，端起碗来直接喝就行”，我这才意识到我已经来到了大口吃面，大碗喝汤的大西北。
本来她要安排我去黄河边看看传说中滚滚的黄河，但我实在没有心思观光，我的心早已飞到了部队，飞到了我心爱的人身旁。
等待的时光就是慢。第二天下午我早早来到火车站，几乎是第一个登上火车。可是那个时候的卧铺车厢真的好陈旧，好脏乱，气味刺鼻难耐，我虽然买的是一个下铺，但我真的迟迟都不敢往下坐。但是一想到明天一大早就能见到那个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人，我就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和衣躺下，等待天亮的到来。
04
这大概是一列最普通的慢车，总是走走停停。迷迷糊糊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打过几回盹，只知道一次又一次不断被上下的乘客惊醒，我爬起来想去包里找手机看时间，可是这一爬起来，不得了！
我的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男的，胡子那渣的，头发也很长。再一看过道的椅子上也坐了两个人，都是男的，那两人一看就是那种北方少数名族的，头上都戴着那种小小的白色的平顶的帽子，跟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天啦！我被恐怖分子包围了！那个时候正是恐怖分子活动最猖獗的时候，离美国9.11事件过去没两年，也可能是我新闻看多了，我总觉得眼前这三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好人。
我再也不敢躺下睡觉了，但是我也不敢坐着。我只好背起我的包，假装去上厕所，大半夜，车厢里黑灯瞎火的，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就这样，胆战心惊地穿过那条阴深的弥漫着恐怖气息的走道，走到了厕所门前。
我的心狂跳不已，我举起手来，想要敲门，但随即又赶紧放下，我好害怕，我怕万一厕所里正潜藏着一个他们的人怎么办？我不是自投罗网吗？
好在厕所那处是有灯光的，怎么着我也是在明处。而且我知道厕所旁边就是乘务员休息的地方，那里面也亮着灯。于是我就赶紧靠向乘务员休息室的门，就那样直直地站着。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我跟着我奶奶拜观音菩萨拜得多，所以圣明的菩萨总是保佑我逃过一劫又一劫。
因为我好像并没有站多久，那里面的乘务员居然就开门出来了，她在走廊里大声通知，下一站下河清马上就要到了，请乘客做好准备。
天啦，下河清不就是我要到的那个站吗？太好了！我又得救了。
这时我才发现窗外的天空已经有一些微微发亮了，再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多了。
我的恐惧一扫而光，赶紧跑回车厢取行李，我很清楚地记得，走的时候，那位好心的乘务员提醒我一句“外面冷，把外套穿上。”
她可能看得出来我不是当地人，不了解当地的气候状况。确实，我从东莞出来还穿着短袖短裙，一到兰州就穿起了外套，而这里，这个叫下河清的地方，似乎比兰州更冷，一下火车，我就直接套上了毛衣。而那一天正好才到阳历的九月三十号。
05
下河清火车站实在是小得不能再小了，当天，整个车站就我一个乘客下车。
凌晨五点多，天刚蒙蒙亮，整个火车站空无一人，寂静得可怕。出站口是不用找的，因为出口就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侧门，就像一般的农家小院的院门一样，就在眼前。
我一个人拖着一大箱行李，走出院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门口那条唯一的小石头铺成的路上。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路旁边零星的几间破旧的平房似乎没有一点人烟。我这是到了哪里？
原本以为一下火车，就到了，就能看到部队了，或者我的他就在站口接我。结果却被他短信告知他们的部队距离下河清站还有几十上百公里。
我必须自己走到路边去拦那种过路的开往酒泉市的中巴，中巴车是一定会路过他们部队的，因为他们部队的大门就在马路旁边。
我的天！还要坐一两个小时的中巴！
而且是自己去拦车！请问是去哪一条路？是路的左边还是右边？哪一种中巴？
我要去问谁？一大清早的怎么可能有中巴经过？
我慌了！心里埋怨这人为什么不来接我，为什么对我这么放心？
说什么今天有任务，不许请假。什么任务比我的人生安全还重要？
06
记得小时候有一段文言文是这样背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精骨，饿其体肤......” 滚瓜烂熟地背了这么多年，我想这个时候是真正该用它一回的时候了。
去爱一个人，去见一个人，大概就是老天派给我的大任，就当它正在考验我好了。
况且，已经都到了这里了，我根本没有任何退路，唯有勇往直前。
我豁出去了，打起精神，朝着火车站前面那条石子儿小路一直往前走，没想到走到尽头，拐过弯果然就看到一条马路，虽然马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车，但我断定那就是通向酒泉市的路。
至于酒泉方向是往左还是往右，我真的不知道。
不过，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艰难，大概六点多的样子，真的有一辆中巴大老远开过来，我招手拦下，问司机是不是去酒泉的，他点头，于是，我欣喜若狂地上了车。
耶!太棒啦！胜利就在眼前，我在心底为自己欢呼！
可是，上了车我才发现，我脚下的马路是一条根本没有尽头的路，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始终没有看到他所谓的大路边部队的营门。
不要说部队，就连一栋房子也没有。一棵树，一棵草都没有。道路两边除了茫茫的戈壁，什么生命迹象都没有。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坐错了车，或者走错了方向，这辆车是不是一辆黑车？他们要带我去哪里？怎么好像越走越走到了戈壁的腹地，哪里有什么部队，哪里有什么酒泉。
我不敢去看同车的这些乘客，我怕又像是在火车上一样，他们一眼就被我看穿是坏人。
我鼓起勇气问司机，请问还要多久到，我告诉他我到部队门口下车。 司机说快了。
司机并没有骗我，走着走着，我的左前方居然出现了一座大山，而且好像是连绵不断的一片山， 山上的积雪，在早上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后来才知道那就是我们在地理书上学到的著名的祁连山脉。
而我要去的地方，他的单位正就是在祁连山下。
果然没过多久，车行的前方就出现了一抹绿色，再走近些就看到了一排一排的房屋，和大树。很显然，那里肯定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我的他这会儿一定在大门口等着我吧，他会如何迎接我呢，鲜花肯定是不可能有的，在这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去哪里买鲜花。
没有关系，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或者哪怕一个灿烂的笑脸，就够了。
从出门到现在，已经三天三夜过去了，终于马上就能相见了，我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有一点紧张，瞧瞧我这蓬头垢面，面目全非的样子，叫我怎么见人呢?
07
可是，等我下车，我想象当中的，而且已经是放低要求的，打过折扣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我没有看到他。
营门口没有人。要不是看到全副武装站岗的卫兵，我真怀疑我是不是来错了地方。（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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