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早晨的第一遍播音是轻缓的音乐,仿佛是怕惊扰旅人美梦而特意设置的缓冲;音乐过后的早间央广新闻,则像儿时记忆中村头早起汲水的大爷,用清清亮亮的嗓音将旅人从梦中或惺忪中唤醒。
这时乘务人员走来拉开一扇扇窗帘,挽挂在车窗两侧的挂钩上。顿时,眼前豁然开朗,像是突然拉开了大自然的帷幕,才冒头的太阳、披着曦光的万物和天空的朝霞,一时全呈现在眼前。啊!一夜不见,它们己褪去了昨日的焦躁,变得温和而新鲜,好像是刚揭去覆膜的新品。车厢也亮堂起来,光色有刚才的暧昧转至金黄,完成了空间色调色温的瞬间转换。
这时我听见坐在茶几旁的两人在聊天,“这会儿过西安了吗?”"早过了,大约是夜间的时候,这都快到兰州车站了”……
此时,火车正沿着黄色山脉的脚下一路向前。我抬眼向窗外望去,看见座座黄土峰连绵不绝向远处延伸,目至所及,尽是浓淡不一的"黄"色。
我第一次领略到这让炎黄子孙引以为傲的民族底色,它竟然可以达到如此震撼人心的地步:坦荡纯粹,苍凉悲壮,却又气势磅礴。峭立的土崖,尽是雨水侵蚀冲刷而成的沟沟壑壑,边边棱棱,粗砺而清晰;土岭顶部相对平整,也许是存得住熟土的缘故,竟然呈现出一片片绿色,像土峰斑秃的头发,而土崖上不知被谁开挖也不知作什么用途的窑口,仿佛是土峰的眼睛或鼻孔,至于偶来的一抹草痕,则好像是土峰刻意装扮的一个跳色的配饰——
数百米的土峰,除了有土崖,还有一道道从顶上铺下的一道道和缓的岭,岭脊由高到低向两侧延伸,在雨水的侵蚀下,又在左右形成数条横状的小岭,仿佛伸出的一只只手臂……远远望去,那黄土岭就像是一条条匍匐休憇的黄龙。
而火车的另一侧,则是相对平整的黄土残塬,它们是大自然肆意创作的结果,是河流沟谷阔绰的手笔。温柔无形的流水借助它神奇的力量巧妙地将塬面刻割成或大或小或条或块状,仿佛是一位雕刻大师手持刻刀即兴留下的形迹。勤劳朴实的高原农民世世代代在这里繁衍生息,在黄土残塬上借势而耕而种,培育岀一汪汪绿色的庄稼。
视野里,不时有三五成群的白色山羊在埋头吃草,很有些锦上添花的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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