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血腥的龙族
第九章 靖王
十数头狼尸被拖进城门,引起将士们一片欢腾,扑杀而来的狼群被城头齐射的燃火的羽箭阻在百丈外,争相嚎叫着,随后不甘地散去。
定原军府内,靖王李琰、上将军风长清各带一纵将领向一身白袍的天行教长使玄殊拱手躬身行礼,长使躬身回礼。
吕忠嗣由将军留于堂内。
“多谢长使及时相救!”将军再次拱手。
他身旁的李琰侧身向他说:“将军是全军统帅,虽为提振士气,但未行知会就领数十骑出城,未免太冒险了!”二十八岁的靖王正值方刚,剑眉星目间透着不屑掩盖的焦灼,一双眼瞳深红如火。
“靖王,将军此去应不只为提振士气。”玄殊宽和地说,“将军可看清了?”
“嗯,狼约三五族,分七至九部梭巡,皆听狼王调遣。狼王本族皆通体雪白,较其它族类更高大凶猛。狼王坐镇本族,狼王令,皆由赤丹巫师指使。但我没想到,这巫师的巫蛊之术竟如此诡邪……”
“将军,天下灾祸久矣,诡邪滋长深远,早已超你我所识了。”玄殊话音沉定不惊,只是将军立在他身前,吕忠嗣看不清他的样貌。
“长使这话言过其实了,”李琰听了道,“九州太平已逾百年,到当朝吾皇更是空前盛世,哪里是‘灾祸久矣’?我倒觉得是这异族邪术故弄玄虚,冥顽不灵,但到我等铁骑踏至就只能油枯等死!”
“靖王心志高远,果为皇家本色。不过大晟一统,也才百年,九州自古分崩多于一统,战乱多于太平,天下子民实是洪水中蝼蚁尔。这百年得以喘息自是遇到明君,可靖王身在盛世,并不知底层边地子民的疾苦,譬如当下,既是盛世,我等又何以在此谈论铁骑杀伐呢?故此诡邪便始终在争斗苦痛中滋长强大。”玄殊有天行风骨,并不避讳对方的身份。
“唉,本可太平养息,都是这异族蛮狄居心叵测,祸国殃民!”李琰忿忿一叹。
“靖王,将军,末将请命!”立在李琰侧后的一员年轻将领拱手道,“天已将明,给末将一千精骑,我自领兵奔突直插狼群,宰了那狼王和巫师,狼王死狼群必乱,二位再领大军掩杀,说到底就是些畜生罢了,能奈我大军铁骑何,必一举剿灭!”
吕忠嗣侧首去看,请命的裴祚也是李琰麾下的禁军都尉,又一位上都城里的贵世族子弟。
这些年轻的子弟自小在禁军中习武演兵,成为尚武的世族中被寄予厚望的未来承继者,吕忠嗣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可他们自小生活优渥,空有心志却缺少磨砺,禁军的浮夸疲怠之风在数十年前整饬之后再次渐渐被人诟病,此时便个个急于证明自己。吕忠嗣也想冲锋陷阵,但许是他和夏侯他们一直跟在将军身侧受其教诲的缘故,更知道战场上不能意气用事、轻举妄动。
“不可。”将军断然驳回,“巫师狼王必然奸诈阴险,安知会坐以待毙?又安知群狼之后不会有赤丹的十万铁骑?”
“那难道我大军只能被这些畜生围在孤城里?城里没有补给,骑军随军的粮草用不了多久……”请命的裴祚低声抗议着。
“将军,我以为裴祚的计策可用!”李琰却转身走到堂上,激昂地指着墙上已高挂的宛宁地图说,“我军谋划以定原为后点,数路协同深入草原剿敌,赤丹人却抢先清空此城让我们进来,必是想把我们隔绝在此地,就此一一破解征讨的数路。既如此,战场就是此处!也省了我们数千里奔袭耗费士气,乘我锋芒正盛,一鼓作气破了这城围,逼他主力现身,一战决胜,应是好策!”
“敌暗我明,形势不朗,如此莽撞怕是正中他下怀。”
李琰回身道:“蛮狄之族,只知道屠杀抢掠,鼓弄巫术,能有什么大局?”
“靖王未免轻敌了,不知前有狼血川之役吗?”将军的话音提高了些许。
听到狼血川吕忠嗣不由心头一惊。
“狼血川?”李琰却轻轻牵起一侧嘴角,不置可否地发出两记干笑,“那以将军所见当如何部署?”
“继续遣派精锐斥候,恢复诸路联结,找出赤丹主力,厘清战局再行定夺。”
“且不说斥候出不出得去,战场瞬息万变,时不我待……”
“猛兽于大敌前,当以虎视狼顾,以静制动。”
沉默持续了一阵,将军岿然而立,李琰在堂内来回踱步,玄殊沉静地注视他们。
李琰忽然停步,转身对将军说:“大军在城内不动,我自领三千人马破这狼围,也好早些看清形势!”
“不可,靖王万金之躯,岂能以身犯险?如执意要一战,可命夏侯鋋……”
“将军独领数十骑就能出城,我带三千兵士也算犯险?”李琰红瞳如炬。
将军仍欲阻止,李琰却抬手打断,“将军是老师,我是学生,但此番征讨,将军是统帅,我是监军,我有决断之权。身为金龙子嗣,我自当勇武,不辱先祖和父皇寄托,但也绝不会做大军拖累,此战,就由我定吧!”说完,李琰转身带着几员亲信将领腾腾向堂外而去。
门外,红色的晨曦已渐渐透了进来。
“靖王想必已有把握,将军不必挂怀了。”一侧的玄殊劝慰道,语气仍然不紧不慢。
“唉,”将军却轻摇了摇头,“我知他所想,无非代价而已。”
“天命如此。”玄殊说。
“夏侯鋋。”
“末将在。”一直立于旁侧的夏侯鋋拱手上前。
“你带亲兵营出城,随时接应,确保靖王无碍。”
“末将领命!”夏侯鋋随即转身而出。
“叫夏侯铎来。”
年轻魁梧的夏侯铎挎着刀走进来,身后的光让他周身泛起红色的光晕。
“将军!”他停在堂下拱手躬身。
“夏侯铎,你即刻带上我符印,等他们突进,你带十名最精锐的轻骑,寻找空隙穿出,联络征讨各部,令他们向定原急进,与我成合围之势。”
“遵命!”夏侯铎洪亮应道。
“将军,请让我与夏侯铎一道前往!”吕忠嗣终于忍不住,拱手请命。
“你留在此地。”
“为什么?人人有令,为什么我要留在这里?”吕忠嗣着急起来,脸颊憋得火热。
“你先过来见过长使,谢他救命之恩。”将军却不答他,招他近前,“你该还记得的。”
一袭白袍的玄殊风姿绰约立在他面前,胸前的金色雪莲吕忠嗣自然不曾忘记,只是记忆中的面容已然模糊,这么多年过去,再看时仍卧眉浓重,朗目如星,面如冠玉,脸颊丰润而看起来十分和善,一点不似想象中德高望重的长者,而俨然是位风华正茂的男子。
吕忠嗣拱手深深地躬下身说:“长使昔日救我,未能谢恩,在此谢过,此生不忘。”
“这是吕浔之子。”将军说。
玄殊温暖的手将吕忠嗣扶起,侧首看将军,随后说:“当年若不是你急召我来,我尚不知呢。”又定晴细看吕忠嗣,“故人之子已长成翩翩少年,吕公有知,也一定能欣慰了!”
吕忠嗣听了心里却有些莫名的难受,他又转身面向将军拱手说:“请将军容我与夏侯铎一起出城,我想做些事!将军不许,难道就是因为我是我父的儿子吗?正是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我更当不负他的声名啊!”他听到自己的话音不争气地颤了颤。
玄殊爽朗地笑起来,“将军,这番赤子之心怕是要成全啊。”
还未等将军说话,府外已军马纷踏,金戈争鸣,城上鼓号骤起,有人跑进来报:“将军,裴祚已冲杀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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