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末,我们经常看到一些盛大庆典,歌功颂德,推杯换盏,大展宏图,皆大欢喜。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在各级领导的以身作则,身体力行下,不尽鱼肉,滚滚名利,接踵而至,纷至沓来。能够活在今生今世,是一个多么欢乐幸福的年代。
假如不会唱高调,不会不笑装笑,不会逢场作戏,不会报喜不报忧,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不会昧着良心说胡话......我想会不会被屏蔽,被打入黑名单,甚至会不会直接被钉上负能量的标签呢?
回想峥嵘岁月,我们在红色的海洋中劈波斩浪,总是波涛在前岸在后。可是岸在后,往后转就意味着复辟,意味着背叛。那时候全国人民都会又红又专地大合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可是唱着唱着,领唱的副舵手都天高任他飞去了,丢下一船天真无邪的我们。唉,还不如我们人手一只罗盘来得稳当。
好不容易等到拨乱反正的那一天,有位老人到南海边画了一个圈,总算是让我们脱离苦海上了岸。奶奶、二伯父、爸爸妈妈都摘帽平反,落实了政策。我们全家投身改革开放,我们实现四个现代化,我们快马加鞭奔小康......我们是无产阶级急先锋,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共产主义一定会实现!总算有了精神,有了理想,有了奔头。我记得那些年,我们笑逐颜开,歌声嘹亮。
我也仍然清楚地记得,我跟在大人后边笑得呲牙咧嘴,张牙舞爪的时候,第一次一脸严肃地告诫我,禁止我张嘴大笑的人是我的奶奶。奶奶只要听到我开怀的大笑声,就会立刻打响声发话:男喜大笑为痴,女喜大笑为贱。男人不能喜形于色,女人要做到笑不露齿。
奶奶虽然贵为“地主”家的内当家,却没有读过书,除了会写“金吴氏”这三个字,别的字可能是一个也写不来。人生观、价值观,生活理念完全靠祖训,靠家规,靠上人的口口相传,和言传身教。她经常挂在嘴边啰里啰唆的是“要知廉耻,要识礼仪,要站有站相,要坐有坐姿”,以及一些做人做事最起码的常识与道理。
岁月无情,奶奶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因为青光眼,而失去了眼前的光明。可她总是会乐呵呵地哼唱着一首让人心酸难过的曲子,叫《瞎子望天明》,一直唱到1983年她离开这个世界。奶奶说她只会唱这首歌,是她在1949年以前参加妇救会时学会唱的。解放后,天亮了,当然不用唱了。文革那几年是想唱不敢唱。谁知道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老了,日子好过了,不被人欺负了,眼睛却真的瞎了!
瞎子望天明,这辈子再也没有天明了。今天,我更能在心灵深处理解奶奶当年总是板着脸,一副不苟言笑的“地主婆”模样。因为人世间的苦难我们总是过不完啊!我总是会经常想起奶奶那空洞无助的眼神,想起奶奶哼唱着“瞎子望天明”,想起奶奶一看到我笑得歇斯底里就给我一“挂栗子”......至今仍然深深铭记在我的内心,也必将会影响我的余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