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够把每天发生的事情记下来就好了。
从前产生这种想法时,感觉一天天的也没什么好写的,能记录的事实也不过是上课睡觉学习流水账而已,唯一值得记录的也不过是一些想法,比如说白日里看到一个女生,夜里突然想的不行,那就写呗。要不就是看不惯某种行为或者读书读到某种感悟。当学生的时候,日记里多半是这些。
现在我经常产生这种想法。这种想法可把我害的好苦。每天都会经历很多事,有层出不穷的状况和事实可以记录,又因为年岁渐长,感悟也多了。因为事实的变化,心态的变化也多了。想着写下来应该会很有价值,起码是每一段时间的内心写照,等某一天,我翻来看,可以看到走过的每个脚印,何时错乱何时急促何时坚定也会很清晰。这对我平凡的一生来说,是多么有意义啊。
我也就是这么幻想着。经管每天很留心的观察着生活,可生活总是出其不意,工作也是繁忙不堪,摸索不出规律。我不知道我何时有空,能够把自己看到的一切记下来,眼里的事,心里的事,隔一段时间肯定会忘掉。这是自然规律。跟电脑相比,人脑储存不行,反应也不行。时间久了,就跟电脑一样,说不定还会死机。说是像一台手机还差不多,隔三差五得清理。
可是吧,我又不甘心。每天心心念念的,东拼西凑写在标签里,或者发条朋友圈。时间长了找出来,时间怎么过得大概也有个眉目。
年关将近,2018所剩无几。这一年怎么过的,心里还是清楚的。至于心态的变化,那就说不清楚了。我是如何坚定信念,又如何思想动摇,又怎么样迷途知返,又怎么样自欺欺人,这每个过程我都知道,但我分不清楚结束与开端。界限混乱的一天天,回望过去,空洞而又苍白。时至今日,我依然是不完美的我。
有时候觉得吧,活着太没意思了,工作太没意思了,甚至我不曾经历过的某些事,也觉得没意思。当总是沉浸在一种没意思的氛围里时,意思就出来了。为什么那么没意思,这个答案可能就有意思了。追问的这个过程就是有意思。
2018年前半年我出了三次远门,直接导致我后半年一直生活拮据。后半年我又买了车,直接导致我近两个月里一直在温饱线上挣扎。每次去贫困户家里走访,我都觉得羞愧难当。亏我还是他们的帮扶干部,怎么帮?怎么扶?说不好听,纯粹是穷帮穷吗!有些人家的孩子上大学又是谈恋爱又是去旅游,而我自己过生日的时候连一双鞋都买不起。钱去哪儿了,这应当是今后每年包括我父母以及素未谋面的妻子什么的终极追问吧,已然超越了我向何处去这个宏大的哲学问题。
出去看看是很有必要的,人挪死树挪活,见见世面起码能够坚定理想,反思现实,认清自己。这对一个年轻人来说大有裨益。本地之所以贫困,主要还是眼界太窄,大部分人的思想停留在上个世纪。
但买车这事我如今觉来欠妥。我开车图什么?图代步,图方便,清楚的说还是为了工作的方便,以往搭车等车的确浪费我太多时间了。每次一个人背着个大包沿路行走的时候,我丝毫没有行者一路观赏风景的惬意与走路修炼的满足感,只想赶紧给我走到终点,把活干了。可是,买了车之后,开销突然大多了,我一天挣一百块钱,算上车损以及保险,每天开车可能得花个三四十,真的是受不了。但为了工作,我忍了。
为了工作,我奉献了自己全部的家当,不能说是抛家舍业,几乎也差不多了。我的手机,里面全是贫困户和同事的电话记录。我的qq,里面全是各种文件和表格。我的微信,里面全是各种影像资料和会议通知。我的电脑,桌面上和D盘里全是工作文件。我花一百多买来的背包,每天都陪我风春日晒。我的车,纯粹是扶贫专线。对一个年轻人来说,最值钱的就是他的青春,而我的青春,没日没夜的投入在填表和改系统里。放假在家,依然是我盯着屏幕做表的身影。
单位新来的同事经常来我们宿舍串门,而我无一例外的都在忙着做表或者写材料。她有一次在宿舍只剩我们俩时说,为什么我每次来你都很忙……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我也不想啊,谁让我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人呢,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很简单的道理。没有什么为人民服务的伟大信念,那是虚的。也不全是为了钱在工作,因为那点钱实在太少了。纯粹是个人道德,他可以不做,他也可以不管,但我不能。毫不谦虚的说,这是对自己负责。一旦学会了撂挑子,以后肯定更不愿意上套儿了。要不说少年时读过的书把我害惨了。
我知道自己理想信念什么的还不够坚定,也没有很积极的向组织靠拢,但努力了一年,觉着有些操蛋,于是产生了入党这样投机的想法。不为别的,将来有用。因为上面本着哪里缺人哪里用的原则,我没有在我应该服务的村子工作,而在另一个村里。没想到我能够递交申请书的那个村支部里都是一群信念坚定,原则性很强的老党员,当年选村书记都是选出过乱子的,就凭几个人举手,把党委培养并提名的村书记人选直接给否了。他们说我没在那个村工作,也否了。我找了领导,领导也为难,跟我算了一下,那里大概是十五个党员。
完了跟我说,这事你别急了,还是赶紧找个对象成个家吧,比入党要好得多。等你成熟了,我们再考虑。
成熟,我自觉也差不多吧,天天跟一群比我大十岁的人一起工作,想不成熟也由不得我啊。稳重,也差不多吧,天天面对一堆杂七杂八的破事儿,稍有不慎可能会引发矛盾承担责任,再加上每天都只能吃到碳水化合物,想不稳不重也由不得我呀。
最后还是领导点拨了一下。我才开了窍。
话说前半年有一回搭了乡长的顺风车,他问我有对象了吗?我说没有。他说,你眼光太高了吧。我说哪有。他说你要多跟女孩子交流呢,你不去找她们她们肯定不会找你的。我说哪有,我确实每天都挺忙的,没空。他说你九五年的是吧,还小,跟你差不多的大部分都在读书,你也不要着急。又问,大学时谈过对象吗?我说没有。他说那你都干嘛了?我说我也不知道。然后他又好奇又含蓄地问到,那你总跟女孩子一起耍子过吧。
我也含蓄的回答了他,这个回答后来经由他本人以及司机的传播,成为我在这个地方立足的四大经典名言之一。
我说——这么说吧,我那些朋友,听我来乡下当村官,都管我叫姚乡,后来,他们觉得还是应该叫我姚处……乡长大笑,他平时不言苟笑,看他那样子是真乐了,于是借势说道,我可能是咱们单位唯一一个处级干部吧。他也没生气。旁边的开车的司机,也是副镇长补充,那谁也是,镇长说,他去年不是找了个对象结婚了吗……
要说幽默是一种积极面对痛苦的方式。那我觉得自己还是挺幽默的。
至此,我大概也明白了我那领导说的不成熟是什么意思了。按理说也差不多。古人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意思也就是那么个意思,重点在应当的当字。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滚滚红尘,莫非是食色而已。男的女的因着快乐各取所需都不过分。道理我都能懂。记得刚上班,同事给我介绍对象,晚上凑着我的名义团了一顿饭,隔夜他们就睡到一起了,过了半年,就都不再联络。后来另一个同事又说,学校里最近分来了一批老师,里面有那出类拔萃的走给你挑一个。我半推半就跟他去了。我微信还没要到,他们已经把该干的都干了。事实是他有一个准备结婚的对象不过在另一个单位。我觉得这个女老师这个事吧,怎么说呢,刚毕业的女大学生,跑到一个只有学生刚过两位数的教学点上课,一到五点,整个学校就剩一个她和老校长,漫长的孤独多么令人可怕。正好有人无事献殷勤,每天晚上可以聊视频到十一二点人类正常睡觉的时候,个把月过去,产生点感情这很正常,这种未婚男女,就很难讲清是非了。吴亦凡的某女粉,想方设法背着男友跟凡凡搞点啥,人家不也照样好好的对吧。
时至今日,依然有人怀念那个牵个手就能白头偕老的爱情,不像现在,上了床都走不到一起。我作为一个局外人,竟然觉得还是现在这样会比较好。仔细想想,凡事最美好的,不都是过程吗。人类文明就是这么进化的,也是这么继承的,肯定也是这么发展的。
余华那部《活着》,对于文中的苦难能激起我心中深深的悲悯,而我记忆最深的却是刚开头,写"我"曾经在乡下谋得一个游手好闲的职业,每天浪荡在乡下送信,经常能见到一些少儿不宜的场面。我以前在乡下生活了二十年,直到中途出去读了四年大学,回来以后,才发现余华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情欲这东西过于玄乎,古往今来东西中外,好多文学哲学思想艺术什么的都围绕其展开探讨,而至今方兴未艾。更有甚者如弗洛伊德简单直接的给出一个总的原则,人因此而生,也因此而活,因此而延续,因此而创造一切。
也因此,我也不得不每天在朋友圈或者朋友聚会的时候念叨一下姑娘。营造出我是一个风流人物的形象,这是个性使然,基因使然,要不然别人真把我当成gay了,相比而言,像柏拉图、康德,叔本华终生禁欲,尼采为情所伤,拉斐尔喜欢男人,贝多芬一生求之不得,牛顿达芬奇醉心科研,梵高穷得没钱去嫖,卡夫卡还可能是阳痿。我和萨特这样的还算是好的,我可能更好一点,毕竟我还算年轻吧。
但不得不说,我的同事们,我的村民们真的都很厉害。只要有网,只要有空,只要有女的。有时候不禁想起,古人讲道德,讲伦理可能还是有一些必要的。现代人还是尽量不要太放的开了。最起码的,这事你让孩子知道了怎么整,我也是经常这么劝我同事的。当然了,也可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们这类人,经常有一个两个字的前缀。一个字是纯。等同于幼稚。
今天早上下了点儿雪,道路结冰,碰巧市里来人要检查,领导让我们去下乡驻守,我说我不去,这么个鬼天气,赶着去投胎吗?我那车又不是新车,跑了七万多公里,轮胎根本不防滑。再说了,我还没结婚呢!同事在一旁跟我开玩笑,说,这不正好嘛。敢死拼命,脱贫攻坚,你一了百了,了无牵挂。我觉得他说的对,加上市里的领导不敢怠慢,即便是他们不开四驱越野,我也得开着我的两驱甚至11路公交去迎接不是,于是去了。
想起阿城的一句话,若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够发财,那绝对是老天爷一时疏忽。
谢老天爷赏脸。
谢老天爷给面子。
但我总觉得,你永远是孤独的。人群中有你的热闹,此生却是异类。你服从这世上的一切规则,但你并不完全认同。你理解这上的种种丑恶,但你并不打算原谅。你接受了这个世界要变成它终究会变成的模样,但我希望你还是能够有所热爱,有所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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