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的一生比作一条河,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人生是一条奇异的河,它的出现充满神秘和魅惑。也许是金木水火土的偶然组合,也许是电光石火的刹那碰撞,也许是造物主偶然的造就,生命之河汩汩萌动了。它的小名叫小溪。它是那么细小,一苇径流,它又是那么孱弱,几乎没有声响,但它又是那么纯粹,那么透明,清澈见底,一览无余。它身着云霓、碧空的彩衣,变换着树木、沙砾.石头的颜色。它细语潺潺,清浅而快乐,它涓涓细流,无忧而自在。在它的眼里,一切都是新奇有趣:花草绿叶,纤纤蜉蝣,透明小鱼,华彩蝴蝶,还有草尖明露,林间光线、月下疏影。它纤弱,风吹过来,激不起一点浪花,但它如晨曦一样新鲜生动,如朝阳充满生机和活力。它叮叮咚咚,唱着欢快的歌,流淌着,奔跑着,成长着,吸取着天空和大地的精髓,饱餐着高山森林的营养,不断汇聚着一条条生命之水,身板越来越宽阔,肌体越来越强壮,终于它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河。它有了正式的名字,它有原始的冲动,更有了独立的意识,也有了自己的思想。冥冥之中有个远方在呼唤着它,有个更广阔的天地魅惑着它,它义无反顾地朝着那个神秘而充满诱惑的远方奔去。
它不知道那个远方在哪里,也不知道路程有多长,途中会有奇异的风景,还是豺狼虎豹,霹雳雷火。青草在枯萎和萌发中轮回,花儿在凋谢和开放中新生,人生之河呢?它要做的就是永不停息的奔流,向前,向前,永远向前。直到那个遥不可测的终极。就像夸父,生命不息,奔跑不已。奔跑是一种生命存在的形式。
它行进在充满未知的途中,新奇,兴奋,忐忑。有时地势平坦,风平浪静,微波荡漾,水光粼粼。它哼着悠扬的曲儿,沐浴着温煦的阳光,缓缓流淌。它舒适,惬意,尽情享受美好的时光。有时路遇沟沟坎坎,它起伏跌宕,奋力前行。有时丘陵高山当前,它不得不绕道而行,依地顺势,蜿蜒曲曲,逶逶迤迤,九曲十八弯。有时,河道狭窄,沙石淤积,通道不畅,它郁闷烦躁,有时野性乍起,血脉贲张,冲破堤岸,恣意而行。有时暗礁突起,它步履迟缓行进艰难。它冲撞着,回旋着,呜咽着,一次一次地尝试,左冲右突,流水撕扯成绺儿,碎成飞花。但它蓄集着,寻找着,积攒着能量,它吼叫着,终于激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一跃而起,穿过阻碍,滚滚而去,一泻千里。
它途经的地方,有时夹岸桃花,春风骀荡,杨柳依依,白云朵朵。有时却是电闪雷鸣,黑云压顶,风雨骤至,备受摧残。有时,绿草茵茵,野花艳艳,风平岸阔,一望无际。有时迷雾笼罩,风凄雨蒙,前路茫茫,踟蹰不前。有时路遇高岩深潭,山重水复,危机重重,几多艰险。有过一帆风顺的自在逍遥,也有过无法言说的委屈郁闷;有过暖阳照临的舒适慵懒,也有过志得意满的快意放纵;有过茫然无措的无助,也有过前行无路的懈怠迟疑。它犹疑过,迷茫过,沮丧过,恐惧过,徘徊过,绝望过。但它知道,生命的时钟一直在嘀嗒作响,从它出生那天起,只有出发,没有回程,这是它的宿命,也是它存在的价值和意义,生命不息,奔流不止。即使困难,也要克服;即使艰苦,也得坚持;即使危险,也要冲锋。在困难中磨砺着意志,在艰难中增强着力量,在无路时绝境重生。忽然有一天,它发现自己已经胸宽背阔,肌肉健硕。它承受了生命之重,也承受了生命之轻, 它有足够的力量冲破阻碍,有宽广的胸怀容纳百川,有强大的能力激浊扬清。它浩浩汤汤,波涛汹涌,势不可挡,向着远方奔去。
终于,它到达了入海口,看到了难以想象的浩淼和辽阔,从没见过的崭新世界,它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它消失在海的怀抱里,与海融为了一体。海拥有了它,它也拥有了海。它化作大海里洁白的浪花,平静、安详。来路回望,云淡风轻,无阴无晴。无嗔无痴,无悲无喜,随缘而生,随缘而终。来之自然,归于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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