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迦巴瓦峰是喜马拉雅山东端最高峰,海拔7756米,因为常年云遮雾盖所以难见真容。传说,只有心灵纯净,善良的人,上天才会拨开云雾,露出神圣的顶峰。
那天我正在吃晚饭,穆雨突然一个电话打来。
“弟弟,你猜怎么着。我见到南迦巴瓦的峰顶了。哈哈哈哈……”
“我去,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一会我把照片发给你。”
“你在哪看到的?”
“我进了大峡谷了,听说在那里面看见的才是最美的南迦巴瓦,所以我就去试了试,没想到真让我给碰上了。”
“算你运气好,真可惜我没跟你去。哎……”
“没事,下回姐姐再带你去。”
“拉倒吧!”
穆雨,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山东人,是攀登爱好者,爬过很多山,据说还爬过珠峰,但是只到了北拗就遇上了大风,把扎营的帐篷都吹跑了,能回来也算是捡了条命。穆雨回忆说,那天晚上简直就是世界末日,太恐怖了,肯定是自己了才会去爬珠峰。
我们能够相识正是因为爬山,前些阵子到处旅游的时候,突然来了兴趣,想找个山爬一爬。自那之前我是从没有爬过山的,因为没有经验怕自己失了足,所以就跟身边的人打听有没有爬山经验比较丰富的朋友。最后是在一个登山爱好群里找到的穆雨。
“说巧不巧,过几天我正好打算去爬泰山,不如带你一起啊。”
“哇,万分感谢。”
才开始我还担心她靠不靠谱,毕竟是个小女生,试探性的问了几句。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有问有答的说的感觉蛮专业的,我也就选择了相信。跟穆雨熟络了几天后,我们就出发了,泰山其实算是个旅游景点,没有太多的危险性。到了那边之后,没有跟什么旅游团,也没有跟着大多数人走,而是另辟蹊径,走了偏锋。
“你确定咱走的线路是对的?”
“跟着我你就放心吧,老弟。我爬了这么多年山,绝对能把你一根头发不少的给送回山下来。而且爬山讲究的就是个刺激,在这山上哪有什么对的路,走下来才是对的,走不下来……无论多少人走过都是错的。”
我觉得她说的有理,看着她胸脯子拍的这么硬只能跟着她一股脑的往上爬,走到一半我才意识到能相信她我真是个憨批。虽没碰上什么野兽,但也碰上不少长虫(蛇)。我这人从小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玩意,无论多小、多细。只要看见立马汗毛直立,鸡皮疙瘩掉一地,然后直接原地升天。
穆雨的性格有点男生的味道,留着一头短发,感觉胆子比我还大。可能是因为长期户外运动,皮肤有些黑,身板很健硕,看上去到是有些沧桑的味道。
“你是带我来看长虫的吗,我说大姐。”
“你害怕这玩意?”
“怕,从小就怕。”
“没事,这里的蛇没毒。”
“我怕蛇跟有没有毒都没有关系。”
“搞不懂,没毒你怕什么。不过我提醒你。要是咱天黑之前到不了山顶,今晚你就要和这些长长的小可爱相依为伴了。”
“这还真是来寻求刺激来了……”
因为被恐惧支配,所以加快了上山的脚步,给我累的个够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在最后在天黑之前到了山顶,她在旁边看我笑话。
“你这体格子不行啊,老弟。还赶不上我一个女生呢。”
“我这是第一次爬山。”
“也是,当年我和我老公第一次爬山的时候我也累得够呛。那时候他也是站在一旁笑话我。”
“你结婚了?”
“没……没结。”
我听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失落,虽好奇,但也没多问。毕竟事事难预料,万一是不太美好的回忆,那不就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后来,我们下了山。虽说穆雨说话时总带着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但是人还是不错的,心善,耿直,有着山东人心里最淳朴的那一面,我觉得这朋友可以一交。更何况这一路上对我也是照顾有加,我理应请人家吃顿饭。
她也是一句话答应下来,到是没有客气。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相处,就是应该这样简简单单,舒舒服服的。而不是扭扭捏捏,推三道四的弄得心里别扭。
相处拉近关系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喝酒。不管是红星、牛栏山,还是山东青啤,燕京纯生,但凡能喝醉的,都没差别。但是我们不喝红酒,一是觉得矫情,二是太贵。但主要还是太贵,山东人喝酒都是走量的,性情上来了就直接对瓶吹了。要是红酒这么喝,噔噔噔几下喝没了。钱花完了,人也倒下了。
酒桌上,我俩都喝了不少。醉醉醺醺的说了不少知心话儿。
“你爬山爬了多久了。”
“六七年了吧,从我们分开之后,我就喜欢上爬山了。”
“分手?”
“不是分手,是分开……”
“来,再走一个。”
都说酒是话引子,有些藏在心里的秘密,平时不会说,但是喝酒之后,就像是用钥匙打开了大门,一涌而出。我知道穆雨经历过一些事情,或好或坏,或圆满或支离破碎。
穆雨跟我说,她八年前认识了长星。他们是大学同学,长星是穆雨的学长,长得又高又帅。穆雨对长星一见钟情,为了要到长星的联系方式到处打听。后来知道了长星是攀登社团的社长,她丝毫没有犹豫的加入了社团。在那之前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攀登,也没有见过什么大山,更别说爬山了。单纯的是为了能和长星有更多的接触机会。
“就你这男人婆,人家学长能看上你吗?”
“切,你别看我现在是黑了。但是老娘以前那可是班花,肤白貌美的可好看了。”
我表示质疑,觉得她在扯皮(撒谎),而且觉得肤白貌美这种词语不太适合用来形容大学生,而是适合形容三四十岁的富婆。她为了向我证明,拿出了之前的照片给我看。照片上的她确实特别漂亮,五官很小巧,身材也是挺瘦小的那种,一眼看上去到是简直就是个萝莉吗,跟现在一对比简直判若两人。
“这……是你?”
“当然是老娘了,漂亮吧。”
她继续滑动屏幕,不得不说她确实没撒谎,之前的她是挺漂亮的,看的我都有些心动,要是放在几年前,说不定我还会追她。
“怎么没有看到你和长星的合照啊?”
“在后面,没给你看,怕你心生惭愧。”
“我有什么好惭愧的,真的是……”
“好吧,那给你看看。”
“说实话,我真的有点自愧不如的感觉。”长星是真的帅气,而且是那种男人看了都觉的帅的那种,跟那时候的穆雨站在一起不仅让我想起一个词语——郎才女貌。
“那你给我讲讲你们后来的故事吧。”
穆雨说,那年暑假长星组织了一个爬山活动,她一想到能和长星学长有接触的机会就兴奋的不行。因为社团性质特殊所以活动时间只能安排在寒暑假。但是大多数同学都去打暑假工,所以来不了,社团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表示有时间,长星是那种言出必行的主,既然说去,哪怕只有自己也会去。
他安排了时间和见面地点,说有兴趣的可以来,最初答应的那几人最后也因为有事放了鸽子。等了半天只有穆雨来了,说不出是不是应该高兴,原本以为这趟旅行只有孤独一人了,但是这个最瘦小,最若不经风的女孩子却出现了。
“学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他们人呢,还没来吗?”
“他们说有事来不了了,只有我们两个了。”
“哇……真的呀。”穆雨没出息的笑出声来。
“怎么?感觉看你很开心呀,穆雨。”
“没没没,哎呀。你说他们怎么就能突然放鸽子呢,哎……真的是太不守信用了。”
“别说了,可能就是都有事情在忙吧。不管了,咱们出发吧。”
“嗯嗯嗯……”
原本组织的社团活动成了两人的约会见面。穆雨开心的不得了,眼睛里唰唰的放光,她说可能是老天爷都在帮她,有时间要去庙里拜一拜,插上几炷香,谢谢老天爷保佑。
但人算不如天算,两人爬到山上却是下起了雨,本来海拔高气温就会低再加上下雨,可把穆雨冻坏了。把外套上的帽子紧了紧,一边看向长星。
“我们怎么办呀。”
“现在支帐篷来不及了,这么大的雨一会就湿透了。”
“啊?”
“之前我和他们来爬过这座山,记得这附近有一个旅馆。”
“山上也有旅馆?”
“嗯。”
说罢,长星就脱了外套给穆雨披上了,抓起穆雨的手就往前跑。穆雨说,在那个冰冷潮湿的夜里,长星的手是那么的温暖有安全感。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那不是龙王下的雨,而是月老赐予我们的缘分。
凭着长星的记忆,他们果然找到了那个旅馆。两人湿漉漉的走进去,狗血的剧情再一次上演了。服务生看着一男一女狼狈的走进来,笑了笑。
“你好,先生。需要房间吗?”
“嗯,两间。”
“对不起,先生我们只有一间了。”
长星看着服务生嘴角的笑容,仿佛是懂了些什么。
“我们不是情侣关系,真的需要两间。”
“先生,您别误会,我们真的只有一间了。”
长星无语,看着身后冻得有些发抖的穆雨,心里也是担心,总不能让穆雨感冒吧。
“一间就一间吧。”
“先生,这是您的房卡请收好。”
长星带着穆雨上了楼,嘱咐穆雨一定要洗完澡吹干再睡觉,不然会感冒。自己拿了一条毛巾就出去了,没有在屋里多待半分钟。其实房间里是有两张床的,穆雨说,我们一人睡一张床没有关系的,你不要出去了。
“不行。”
长星就说了两个字,之后头也没回的就走了。我特别佩服长星这一点,在大是大非面前能分得特别清楚,而且言简意赅。穆雨也觉得那一刻她彻底爱上长星了,没看错人,这辈子就是他,不换了。
穆雨也没有强行把他留下来,即便她相信长星的人品,但毕竟自己是个女孩子,太主动的话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长星在楼下睡了一晚,浑身湿漉漉的。服务员好心给他拿了个吹风机。但是明天一早还是感冒了,而且还是高烧。无奈,爬山计划只能提前终止了。穆雨觉得对不起长星,于是把他送到了医院,东跑西跑的排了半天队才给长星安排上点滴,很快长星就睡着了,因为发烧的原因,他睡了一天一夜,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穆雨寸步不离的照顾了一天一夜。
长星看着面前这个可爱的傻姑娘,不仅的笑了。此时的穆雨已经趴在病床上睡着了,长星叫了两句,也没有反应。索性就让出了床位,把她抱了上去。穆雨也是太累了,一晚上一直在给长星测体温,涂酒精。因为护士说,病人体温比较高,如果不能短时间的降温的话可能会伤到大脑,引发脑膜炎,建议物理降温。这一听可把她吓坏了,赶忙从护士那里要来一些酒精和棉棒。隔一会就涂一次,隔一会就涂一次,在太阳穴,手心和脚心部位。
好在最后长星安全的醒了过来,没有脑膜炎也没有变成傻子。穆雨很庆幸的说,那次的旅行虽然听上去特别曲折,但是她却特别的开心。有时候旅行的意义根本不在于沿途赏景,而是在于陪着你沿途赏景的那个人。
穆雨说道这,笑着笑着就哭了。越美好的回忆,等到失去之后,就会变得越残忍,让人不敢去触碰,不敢再奢望。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也没说话,看着这个哭成泪人的女孩我很心疼。有些事情在心里埋的久了就成了雷,随时都有可能炸,每个人都会这样,或多或少,或浅或深都有一个忘不了的人或事。
我以为经过这件事之后两人就会顺其自然的在一起了,但是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穆雨说:“我等了他很久很久,从清晨到黄昏,从花开到花落。”
后来得知,长星在认识穆雨之前是有女朋友的,而且是初恋。高中那时候两人如胶似漆,甚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到了大学之后因为异地的原因,那种互相依偎的安全感就慢慢的淡了。女友说他是个木头,永远不开窍,只会说多喝热水,以前觉得你挺会照顾人的,但是现在变了。分手是她女友提的,只说了句我们不合适了。长星觉得委屈,明明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但是怎么突然就不合适了呢。
长星是个老实人,性格内向,话比较少,不善言辞。他打算尝试着把她追回来,尽管做了很多努力,也没能如愿。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郁郁寡欢。其实要我说,错的不是他,而是这个社会。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里,自媒体和大众娱乐扭曲了人们的择偶观,甚至是世界观。让人们没有自主思考的意识,只会随波逐流,被利用,被残害。
分开之后的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碍于认识这么久两人没有互删微信,但长星却时常在朋友圈里看到女友的身影,大多数时候是混迹在夜店,酒吧的一些自拍。时间过去一年,长星没有染指感情,专心的做着自己的事,尽管他知道那个人已经不是曾经自己爱的那一个,但是他放不下的还是那一段感情,或者说是放不下属于青春的那段回忆。
他在大学创业,成绩非凡,成为了学校里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就在这时,他的女友又来找他了,说是想复合。他也只回复了三个字——“对不起。”
等一切都趋于平稳的时候,长星遇到了穆雨。这个可爱,善良的女孩。他知道穆雨喜欢他,他心里也是有穆雨的。但是总归心里还是放不下之前,觉得如果就这样跟穆雨在一起是对穆雨的不负责任。就这样,从两人那次爬山之后回来就一直拖着,即便偶尔两人会吃吃饭,看看电影。但是之间那层窗户纸始终没有捅破,长星当然跟穆雨坦白过自己的过去。
穆雨听了反而很庆幸,她觉得长星是个对感情很负责的人,也很理解他,毕竟谁还没有个难忘的过去呀。只要陪长星迈过了那道坎,肯定就能得到一份很甜美的爱情。
日子数着过的时候很慢,但等再仔细回过头看的时候,你会发现有些你还没来得及珍惜的,永远都离你而去了。
转眼长星就快要毕业了,因为自己创业成果还是有的,打算毕业之后继续干,但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不知道什么原因创业团队就突然散伙了,人该走的走了,钱该分的分了。穆雨没有说的太清楚。总之长星跟大多数本科生一样,毕业就失业了。
那时候的他没有回老家,而是继续在上大学的城市拼搏,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穆雨默默的陪伴着他。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其实早就深深的爱上了穆雨,那些所谓的放不下其实只是自己不敢面对新感情的借口。
长星虽然是个慢性子,但庆幸的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穆雨还在等他,两个人的相遇也许都是注定的,就像不同的星系彼此不同的引力最终会把两个人拉近,然后在既定的轨道上,永远的旋转注视。
两人在一起了,安定了两年,穆雨毕业后也和长星在同一个城市打拼,事业稍有起色,生活也很幸福,难的时候两人一起吃苦,也曾因为一个鸡腿,一个鸡蛋互相推让。但穆雨说那是她这辈子活的最开心,最真实的时光,世界里只有彼此,只要有长星在,生活就有奔头儿,心里就有光。
两人偷偷的把结婚证领了,没有告诉家里人,也没有举办婚礼,而是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长星给穆雨说,要带她爬最高的山,看最美的风景,过最幸福的人生。但是两人在山上出了意外,长星为了救穆雨不幸去世了。
其实到这里我才明白,穆雨说过的分开是什么意思,我本不想去揭开这道伤疤,但是我觉得,能让她把心里压了这么久的一件事说出来,肯定也会更好的面对未来的人生。
“你为什么还一直要爬山啊?”
“因为我想代他去爬最高的山,最美的风景。代他活下去……”
“不要骗自己了,他回不来了。”
“不,只要我不停下来,他就一直会在我身边陪着我。”
缘起缘尽,天命难为。有缘面对何从错,无缘面对梦一场。物为其物,缘则有己。遇见一个人很容易,但是忘掉一个人很难,少则三四年,多则一生。放不下的,就永远让那个人活在时间里吧,在哪里ta永远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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