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飞过

天使飞过

      2018年10月30日，听闻金庸先生离世，我心头一震，也并无太多悲哀与惊讶，有的是无限遗憾与感激。如果说我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文学功底的话，那真的不是现在教学大纲上推荐的名著给的。而基本是在金庸先生的小说中得到的。在我的中小学时期，接触不到太多的书，那时琼瑶与金庸的书正盛行大陆。我更喜欢金庸笔下的江湖世界，想尽办法读了一本又一本……那真的可以用囊萤映雪，废寝忘食来形容。人都读傻了，曾经几次撞过电线杆。等到能够接触到更多的书时，我仍然觉得金庸的作品实在值得去读，像《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雪山飞狐》、《飞狐外传》……我都反复读了很多遍，单纯说是“武侠小说”像为他的作品圈框框，我觉得很是不公，直到上了后来的学校，看见规定要读的书目里有了金庸的名字，我总算松了口气。

      在我一遍遍温习这些过往时，周围还和平常一样，孩子们嬉嬉闹闹，冬天正一点点走来。

      2019年1月23日早晨，65岁的台湾作家林青玄去世，我颇有些意外。孩子放寒假进家就问我：你不是说文人都高寿吗？你看金庸九十四高龄去世了，林清玄这么有佛性的人怎么六十多岁就去世了？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我是经常给他念叨着文化工作者通常长寿，还举过季羡林、冰心、周有光、巴金、杨绛等的例子。现在 我一时目瞪口呆，不知说啥。

      我和孩子都喜欢林清玄的文章。我不知道他的涓涓流水般的文字洗涤了多少人的灵魂？那些文字，干净如荷，芳馨如兰。

      我记得第一次读到散文《生命的化妆》，内心很震撼。我工工整整地抄写下来，一字不漏地背了下来。这篇文章像一位好老师，一下子给我指引了迷津。关于生活，关于写作。我从小颜值不高，深深自卑。这篇文字是多么理智多么温暖又多么及时地阐释了“美”的概念：“……化妆只是最末的一个枝节，它能改变的事实很少。深一层的化妆是改变体质，让一个人改变生活方式，睡眠充足，注意运动与营养，这样她的皮肤改善，精神充足，比化妆有效得多。再深一层的化妆是改变气质，多读书，多欣赏艺术，多思考，对生活乐观，对生命有信心，心地善良，关怀别人，自爱而有尊严，这样的人就是不化妆也丑不到哪里去。脸上的化妆只是化妆最后的一件小事。我用一句简单的话来说明：三流的化妆是脸上的化妆，二流的化妆是精神的化妆，一流的化妆是生命的化妆。”

        接着文中化妆师又做了这样的结论：“你们写文章的人不也是化妆师吗？三流的文章是文章的化妆，二流的文章是精神的化妆，一流的文章是生命的化妆。”

        文章如清风吹走阴霾，如暖阳融过寒冰……带给我的，何止是感动！从此我深深记住了一句话：改变表象最好的方法，不是在表象上下功夫，一定要从内在里改革。

      我读的第二篇他的散文是《黄玫瑰的心》，一朵花里能看到太多的人生智慧与哲理，实在令人难忘。

      ……

      多年过去，我陆陆续续读了很多，也抄了很多。这两年正好又有了几本林先生的散文集，和其它的书放在一起。其中有毕淑敏的几本散文集。我就见孩子选了林清玄的书在看，后来去学校还带走了。他并不热爱文学，不知为什么这么喜欢林清玄的散文。他自己说里面有禅意。渐渐的说话也会引用里面的话，见我戴个金戒指，他就说好俗。我不置可否。他就说“因为贵而喜欢是平常的心，廉而宝爱才特别。”这是《梦打破了》里面的句子。说得我马上摘了去，换了他的“廉而宝爱”的绿松石，但是我不受约束的个性觉得戴啥都不舒服，最末啥都不戴了。他时不时的会说我“你也弄串菩提盘盘……”我不理他，那段时间他正想买一套林清玄的“菩提系列”散文集，让我陪他去书店。我因为各种忙碌便以“你上学没时间看”为理由一次次搪塞过去，他还是时常提起 。这么一位他喜欢的作家竟然在65岁上去世了，他实在接受不了。

        我不知怎么回答孩子的问题，我想了好长时间，我说，他是飞过人间的天使。我觉得我面对一个高我许多的孩子，我这个答案是多么拙稚，但是我只有这一个答案。

      他，是上天派来的天使，要在人世间撒下美好的种子……他一路飞过，种子落在广袤的大地上，落在人们的心田里，生根发芽开花……他早早完成了他的使命，他就早早回去了。他在与不在，美好的种子长成的树都会一直陪伴着我们。我们走进水果店，还是会因为他的《林边莲雾》讨论着这辈子要吃一次这种水果——莲雾，光听这个名字就已醉了。我们烦恼时还是会引用他的话“什么都要扫来心里放着，这就是自寻烦恼。”我们会说“一切正面的品德，最基础和根本的就是有一颗柔软的心。”……即便是他飞远了，我们还是执着的要像往常一样去买他的“菩提系列”，这和平常不还是一样吗？

      而有些天使飞得慢一些，便会在人世间多停留些。但是他们都是天使。我们没讨论过的像李贺、王勃、骆宾王……在世间的时间都很短暂。还有苏轼，一生达观开朗，也是六十多岁上去世了，世世代代过去了，我们还在背着他的诗篇，读“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时，豪情万丈，壮志凌云。逆境时，几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便觉心中豁然开朗，眼中含着泪还会调侃着给自己弄碗“东坡肉”吃。跌倒了，摔伤了，失败了……我们爬起来继续努力，还不忘用孟子的“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来勉励自己。不是我们的皮肉太经摔，不是我们的内心生来坚韧，而是精神的力量，信仰的力量使然。这些力量是天使飞过给予我们的。他们带着使命而来，完成使命而去……

      其时正是冬天，屋里的炉火红红的燃着，一盆水仙开得正好：几丛绿叶，亭亭的长茎，花瓣洁白，花蕊嫩黄，橘色阳光透过玻璃柔柔洒下……世界仿佛只有爱与美好……

      我问孩子：顾城与路遥，你喜欢谁？

      路遥。孩子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俩会心一笑。

天使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