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爱情的物理反应是:dopamine(多巴胺)+nore-pinephrine(去甲肾上腺素),愉悦加上心跳。我只知道我的心跳最快的那次距今恍若隔世,而我现在也不过才二十来岁。
在路灯下点根烟的功夫,所有的救赎与悸动,更多的体会却是无所谓。
01
她就站在那,五颜六色的头发披散在那群好学生面前,那缕紫色的额尖发梢张扬地过于显眼,叛逆又透露着股邪气。
微风吹过,她的耳蜗却小的可爱,我庆幸唯独我看见了。
他们窃窃私语,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我叫霖。”那晃荡的神态毫无掩饰地宣誓:少招惹我最好。
我那时想,又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土帽。
果然是个土帽,第二天她那炸毛的五彩拖把头就变成了统一的乌黑蘑菇头。
不过还算有些可爱,多了些属于那个年纪该有的气息,少了点刺头挑衅的另类模样。
在操场后台的三角架下,我见过她几次,她蹲在那抽烟,这里是那些好学生不会来的地方,也是学校午休时最松散的地方。
我想,她肯定没看见我。
毕竟“大家”都那么忙,忙着考试、忙着八卦、忙着讥讽、忙着死亡。
空荡02
大头又来学校找我了,我已经和他们断了联系很久了,他说他前几天在四中门口把一个傻逼砍了,手头紧,需要找我借5000块钱,我不想理他,而且我也没闲钱借他,早就劝他别混了。
“哥,最后一次了,真的,下次我绝对不来找了,真的。”
说的是最后一次,可我知道,除非我离开这个城市,否则他不可能不会再来找我。
我说了三天后,在学校后门的小卖部树下,我拿给他,但是以后别再来了。
我知道我说的是废话。他不可能,而我也绝不可能不会满足他的要求。
“你装好学生的样子真像啊!”她眨了眨眼睛,在男厕所门口塞进我口袋里一支烟,淡黄色的烟茧在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格外得突兀。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我不会说出来,毕竟在这所学校找到同类不容易,惺惺相惜才是。”
我没能反驳。
毕竟我的确也是混混罢了,我本想当一名“好学生”来着,苦笑。
后来霖经常偷偷递给我她的烟,应该是一款女士长吸的Raison铁塔猫,我忍着烟瘾不抽,但她总是在提醒我以前的身份。
我一边骂着她傻逼,一边又对她感到“亲切”,我的脑子估计进水了,而这显然不是充斥着好学生味道的学校给逼的。
她给我讲了很多关于她的事,比如一个人跑到吉林,把第一次献给了无疾而终的“真爱”,被骗的人财两空,她爸的小三如何张扬舞爪在她面前炫耀的嘴脸,还有她那傻逼又软弱的妈,是如何把自己送进医院,她说一个人在半夜爬起来,蹲在窗口吸烟是她最享受的时刻,如果缓解了情绪那就继续活着,如果实在忍不了,顺着窗口一跃,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这女的真的是有病,和一个算认识又不算认识的男混混,说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这些废话对我来说实在没有什么用,死不死和我又没什么关系,死了,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感到很悲哀,毕竟大家都是个体,如蝼蚁一般,每一秒都有人死,就像一句话说完就说完了,以句号结尾而已。
大头第三天还是来找我了,我拿来从家里骗来的5000递给他,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和我想的一样。这是我欠他的,他没必要谢我,我也没必要感到过分。
学校的日子还算好过,大家互不理睬,上课就听课,无聊就睡觉。好像这种被洗脑的日子也不是很讨厌。
东边教学楼这两天出了一档子事,一名高三住校备考生晚上在五楼背书,却翻过栏杆摔了下去,脑袋撞到石板棱角,不管发现的早晚,反正当天夜里就死了,室友居然都没出来找人。学校传的沸沸扬扬,说是考生心理压力,毕竟高考没几个月了;还有说是撞上鬼了,以前五楼也有人摔死过,学校保密工作做得好;还有甚者直言是为情所困,说来与好笑。
毕竟死了人,校园白天依旧喧闹,但到晚上还是会笼罩在一股阴冷的气氛下。
午休最松散的那个操场越发松散了,但是霖还是在那会抽上一只Raison,这些事情丝毫没有影响到她,与学校那个吼了一周的心理鸡汤的大喇叭对比完全可笑至极。
其实这样的事发生在这所名誉满载的学校不是几次了,毕竟校方处理的如此果断安静,死几个人仿佛再正常不过了,不足以让外面想进来的人却步,毕竟死亡与前途比起来,显得那么不重要,而这种概率发生在自家孩子身上又不到百分之一。
但是现在同样倚在墙角的我却很想抽口烟,就是很平静的点起一支烟而已,想看到三年前大刘那张流氓欠揍的嘴脸,烧烤摊上对着啤酒瓶吹的神气,还有那时的大头还没那么刺头,整体吵嚷着还是中华抽的爽,大刘还是那么老大哥,我就是那么喜欢和他俩黏在一起,迟到早退,有架一起约,反正有大刘保底,日子过得逍遥快活。
大刘也就是在那个和平常无异的约架中走的,平时拳打脚踢的校场,没想到一个老实的土小子包里藏着一把刀,打完不服输,刺在兜底的大刘肚子上,没人敢靠近,大刘就那样躺在校场,直到救护车和警察到,我都傻傻的看着大刘肚子上那翻滚的肠子和一摊血水,现在还是觉得是我死在那了。
刺了大刘的人是个未成年,被关进少教所了,我也被教育批评在家休学一年,托关系进了这所县一中,“满载家庭期望”,大头是在第二年联系到我的,他说,他在等那个杀人犯出来,他会找到他,自己再进去蹲一辈子,他没法过这个坎,他打心底瞧不起我。
我知道,我的确也瞧不起我自己。
我只想安静的过着,祈求再也不要梦里与大刘一起约烧烤,吹啤酒,醒来满脑都是满地的肠子和血,祈求当时和大刘一起被躺在那。
这一年来噩梦才少了一些,我才渐渐都恢复了正常。
注意到霖,也是因为她和一年前的刚来学校的我很像,被折磨的在死与不死来回挣扎。
还有她那耳边的“逃”字,那个没人注意到的纹身。
她对我讲的故事,我没法感同身受,但是对死的渴望也许会有相似一点而已。
阳台03
“有一天,我可能会走,偷偷地走掉。我不可能像你一样,以为一直呆在这就可以躲避以前的自己,慢慢变得像他们一样。”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毕竟我没她那么坦荡。
后来我们常常一起在那个地方呆着,她吸烟,我看着。
夏季的午睡时间很长,回到教室后,我留着一半时间闭眼,一半时间顺着她看窗外。
后来我才知道,我为什么不反感她。也许第一次见她,我就不反感她。
时间久了,也许身边有个同样遭受折磨的人,会有点安慰感,起码想死的人,却都没死,还在好好活着,也许是心里被折磨太久了,也许是怪诞作祟。
开始喜欢一个人时身体总是潜意识地向偏向那个人,大脑皮层分泌多巴胺会不断地暗示你。我想我知道这种感觉来了。
这是我看着她抽烟的第95天,也许是那天天气有些干燥,也许是生理期荷尔蒙作祟,我吻了她,舌尖有着她烟里的味道,那是—种红酒味,却有点苦。
我吻过姑娘,但是心跳最快的这次骗不了人。
和我想的一样,她并没有推开我,她不在意这些,然而这次大胆猜测和行动却坐实了她对我的无所谓。
霖身上有还有很多她没说的谜团,比如她左手腕处还有着三抹可怖的长结痂;她口中的那名带她走出阴影的男孩,为什么再也没出现;还有她吸烟时会讲些没有头绪的话…这些与我的过往可能有过之而不及。
我一个人独处时会不由地想起这件事,会感到心底无力,但是和她呆在一起,又会很平静,无暇顾及其他,最起码她让我很少梦到大刘,会梦见她对我笑的样子。
尽管我还在救赎与煎熬中,不确定这是爱还是只想找个可以一起痛苦的伴儿。
我没告诉过她,我以前有多混蛋,还有我比她更早发现那个地方,因为在她来之前我已经在那慢慢熬过了最孤独的几个月,终结了我的烟瘾期和暴力倾向。
“有一天,我可能会走,偷偷地走掉。”这是她第N次说了这句话,但第二天她还是会出现,渐渐地我不把这句话当回事,越来越察觉不到她每次说这句话的语气。
我发现我变得越来越离不开她,课业也变得越来越繁忙,我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变得和他们一样了,开始在乎学业,开始筹划未来,但是我没能让她知道,我规划的未来里有她,每个过程里都有一个她了。
后来霖越来越少提起想要去那个最松散的地方,烟也吸的很少了,我自信的开始认为也许我俩呆在一起的那么长的时间里,她的想法变了,但也可能只是天气变得寒冷了。我总归是有些高兴的,慢慢变成我本想装作的好学生,以前痛苦的回忆也越来越少出现在我脑里,我开始计划到把她从泥泞中拉回来,我可以成为第二个拉住她的人吗?
毫无例外,我和她关系越来越暧昧。
直到有天我突然强烈地在意她对我说的这句话了:有一天,我可能会走,偷偷地走掉。
04
她真的走了。
连招呼都没有,对话框里骂她傻逼,显示的确实无法发送,慢慢连一点点怒意都不舍得给她了。
学期开始,我还是那个“好学生”,我变得开始筹划我的未来,以她开始,我好像救赎了我自己,但是却没能救赎了一个不肯放下过往的人。
我不是那个可以带给她一点光的人,但她却是带给我光的人,有些人注定是来救赎你的,而不是相互救赎的,我很痛苦为什么,但是我还想在等等她,等一个春天,她还像那样突然出现时,我足够强大到把光照给她。
她的到来让我看见了以前的我,但是也坚定了我的信念,让我更直观的面对过往和未来。
大头后来再也没联系我,我不知道他是被什么事情困住了,还是真的像他说的再也不来找我了,这些人都渐渐离开我的生活了,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以后还突然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但是我却做好了与未来好好打交道的计划。
05
我猜想了好多她会去的地方,但都一一被自己否定掉。
从未走进过她的内心世界,还妄想在她的人生里留下自己的印记。作为一个倾诉的对象,就连那个心跳加快的吻,自以为是爱情的我,怕也是她不在意的一次小意外。
曾经好像是有一个女生在我的青春里出现过,不,是有一颗苦涩的金桔出现在我的国度中,她叛逆又带点邪气,她陪伴我,让我走出了我黑暗的过往,我本想也把她拉出沼泽,可是她不见了。
那颗初见的金桔,我现在已记不起你的样子。
只是为什么,那些耳蜗很小的姑娘却总是让我潜意识会让我多看一眼。
我想,如果你在,这个春天本该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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