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场爱而不得都是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每一场得而复失都是一首

（一）

小白打来电话，说她把东西都寄给了沐阳，沐阳生日那天。好像分手后的桥段，可只有我知道，他们就从未在一起过，所谓的爱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小白和沐阳在万圣节的派对上认识，小白后来对我说，如果就只停留在初识的时候，或许她的记忆里就只有沐阳眼中的那片星辰大海。

寄给沐阳的东西，不是两个人互赠的礼物，也不是关于两个人点滴的纪念品，只是一堆白纸黑字，一堆写满了小白单相思的白纸黑字。许不是单相思吧，但作为再也感受不到沐阳心意的小白而言，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单相思。小白说，最初沐阳会主动回复她的朋友圈，发信息给她，文字里还带着可爱的颜文字。两个人越走越近，又渐行渐远，小白知道沐阳对她的喜欢，但她看不到两个人的未来，选择了逃避。沐阳知道小白对他的逃避，所以相信了小白的不喜欢。最近看了《前任3》，郑恺说，你们两个，一个以为不会走，一个以为会挽留，缘分自然就走到头了。

没有那么多心照不宣自然而然，关心则乱，在意的越多，期待的就会越多。得到的越多，要求的就会越高；要求得越高，在得不到的时候，就会越失望。小白那一点点汇聚起来的喜欢，又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中一点点消磨殆尽。

小白抱怨的时候，流泪的时候，我一直陪在她身边，虽然心疼她，但我从来没有为此怨过沐阳。说到底，这件事，还是要怪小白的。大家都是成年人，谁的情商也不至于真的是负数。沐阳的暗示小白怎么会不懂，沐阳又怎么会以为小白真的不懂他的暗示。我一直觉得小白是个奇怪的姑娘，又也许只是处事的方式不同，在她的爱情里，“未来”是个过于重要的词汇，重要到让她可以舍弃“当下”。我一直以为，相爱是未来的必要不充分条件，而小白一直说，如果看不到未来，那又何必相爱呢。为此，很佩服小白，原来爱情在她，竟是可以这般收放自如的。但这都是在沐阳出现之前。当沐阳出现了，当小白开始抱怨了，当小白跟我的聊天话题绕着绕着就到了这个叫沐阳的人身上，当小白的情绪不再如昔日的慷慨豪放，当玩真心话大冒险她终于对我说她喜欢沐阳，我终于知道，小白所谓的收放自如不过是因为没遇到。可我还是佩服小白的，因为她直到最后，也没有说出那句喜欢，因为，她说她看不到未来。

这样的她，选择这样的方式去拒绝，又怎么能责备沐阳离开后的冷漠呢，何况，那个叫沐阳的男人，本就不是一个热情的男人，我想，对他而言，对小白暗示到这样一个地步，也是他的极限了吧。离开青春期，谁都不是中学时代的毛头小子，不会再喜欢就大声喊出来，不是说，告白不是发起进攻的冲锋号，而是胜利的号角。

小白拿着手机听同学发给她的全民K歌，对沐阳说，这个同学唱的王力宏的歌是她最喜欢的。沐阳带着醋意说，我也可以唱。小白一边听同学唱着一边笑着说，是吗，可我又没听过。

沐阳对小白说，我走了以后，想你怎么办？小白又笑着说，没关系呀，又不是不见面了。

后来，沐阳再也没说过类似的话了。可能觉得没有必要了，他不说，小白更是只字不提。他走了以后，两个人的联系，从每天，到每周，到每月，再到几个月，联系越来越少了，我却忽然发现小白对他的想念却越来越深了，常常哭，常常拉着我说着想他。我问她，那你有跟他说过这些吗？她说，没有。“为什么？”“有必要吗？”小白还是那个小白，从来未曾被感情迷失了她所谓的理智，却也从未躲开过感情的折磨。

沐阳离开前问过小白，如果可以回到万圣节的那个晚上，你会愿意重新过一次这些日子吗？小白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沐阳，那你呢？沐阳说，我愿意。小白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回答，也还是一如既往地把答案告诉了我，她说，如果重新来过还能遇见沐阳，那么她愿意，她甚至愿意停在那个万圣节的晚上，在派对五色交替的灯光下，看着沐阳变魔术，调皮地刁难他，看他腼腆的笑容，看他瞳孔中的自己，在灯光下，在他眼中的那片星辰大海中。

（二）

比起北京的酒吧，我更喜欢上海马当路上的酒吧。没有咖啡馆的岁月静好，也没有三里屯的灯红酒绿，是一种刚刚好的“人”的感觉，不超然，不喧闹，恰好可以感受到存在于人间中，踱步在红尘里。三里屯可能适合遇见“故事”，咖啡馆和马当路则更加适合讲故事，不同的是，咖啡馆里的故事，是讲给朋友的，马当路的故事，可以说给陌生人。每个人，总有那么一些故事，不想说给朋友，却也无法埋在心底。说给一个陌生人，我一身轻松，你也没有负担，过了今日，便又各自融入自己的那片红尘里，不联络，不再见，甚至不用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我刚好有两个爱好，喝酒和听故事。

这次有点特别，听到了一个“第三者”的自述。真是个大胆的女孩，我想。很少有人愿意在酒吧同陌生人攀谈的时候直言自己做了第三者，可能也正是因为对方是个陌生人，才敢这么直接吧。网上看过太多斗小三的文章，加上一个普通人的是非观，虽然也觉得这样的事情，更应该被谴责的是那个不忠的男人，但却也深知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所以虽说对第三者的存在不是深恶痛绝，但也绝没有半点好感，但我还是听完了她的故事。

女孩的年纪不大，也算是在陆家嘴上班的金领了。在同业交流会上第一次见到男孩，从长沙外派到上海两年。晚餐闲聊，男孩说自己有女朋友，已经在一起几年，可能回长沙就要结婚。

男孩来上海人生地不熟，女孩又是个热心开朗的人，一来二去，便熟悉了起来。男孩喜欢女孩热心开朗，加上只身在外无聊的时候居多，每晚都给女孩发信息。我问女孩，那你呢，你喜欢他什么？女孩笑了，可能是苦笑，也可能是自嘲，开口便说不知道。女孩说自己也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论长相，男孩是一般中的一般；论性格，男孩确乎是女孩喜欢的那种宜动宜静沉稳又不乏幽默的人，但也恰恰是女孩最不喜欢的那种优柔寡断逃避问题的人；若说是看上了男孩的钱，女孩的工资要比男孩高出一半……那么，她喜欢他什么呢？我说，可能只是喜欢他依赖你吧，又或者，只是习惯了？女孩没有否认，但她说，她第一次对男孩产生好感，是看他打牌和抽烟的样子，很有魅力，即使他不帅。这次轮到我笑了，小姐，你是初中生吗？

可能因为听说过没见过，当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总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我说，难道你没想过做个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吗？她说，没有，他不愿意，我更不愿意。不想上位的小三，也真是少见了。我问她原因，她说，两个人都知道不合适，这样的喜欢，不足以过一辈子。我说，那又为什么让这样的事发生呢？她说，因为喜欢。所以，男孩的未婚妻从来就不知道她的存在。不知为什么，她说完，我想起了小白。真是两个极端呢，一个只看未来，一个只要当下。

那你后悔过吗？她说没有，但也没有多知足。点燃手里的烟，深深吸了一口，她盯着自己吐出的烟圈，抽动了一下嘴角，仿佛在回忆，也仿佛在放空。我也跟她借了一根烟，点燃，我从不抽烟，但有那么一些时候，就会点上一根，看着火星沿着烟纸一圈一圈追逐着，燃烧着，直到燃尽。我们互相看着对方，可能都觉得对方很可笑，我笑她火烧眉毛且顾当下的魄力，她笑我执迷于看香烟燃烧的怪癖。她说，可是如果可以，也许我更愿意就停在那天的聚会，我们在会场外一起抽烟的时候。

他希望他回长沙后我能忘了这些，她说，可惜，遗忘从来都不是我的专长，我擅长的，是放下。把烟头重重按在烟缸里，仰头喝光杯里的龙舌兰，笑一笑算是对我的道别，也许还有道谢，转身走了，融入了夜色，走向了凌晨。

（三）

小飞要结婚了。婚礼的一个星期之前，半夜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没有邀请我参加婚礼，也没有提他未婚妻的只字片语。一直在聊秋韵，他的初恋女友，我的中学校友。两个人从认识到分手，大约也有六七年了，分手后的第三年，小飞要结婚了。

关于他的未婚妻，他不提，我也不问，因为我并不关心。而他聊的那些关于秋韵的话题，我听得也十分不耐烦。听得出他喝了酒，情绪也有些激动，我不敢给他更大的刺激，一旦他做出什么冲动的决定，我或秋韵，都不愿意因为这样的事情同他发生瓜葛。絮絮叨叨，啰啰嗦嗦，一件一件地同我细数他和秋韵在一起的点滴，一说就是一个小时。我看看时间，虽然也不困，但也并不想因为听他倒一夜的哀怨口耽误我做自己的事情的时间。强行压抑住随时可能溜出嘴里的不耐烦，问他，你今天给我打电话说这些是为什么呢，说给我听能解决什么吗？

他说，只是说说，因为再过一个星期，我就再也不能说了，也只有你，既认识我，也认识她。我哭笑不得，同时认识你们两个真是抱歉，还要受这种折磨。我问他，说这么多，难道你很想回去和她从头来过？电话那头轻声咳嗽一声，然后几秒的沉默，不知道是在组织语言还是在思考。我感谢她带给我的成长，也很遗憾失去她，但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从来没遇见过她。

这倒出乎了我的意料，为什么？难道换一个人，你就不用经历这样的成长和难过了吗？不知道他是哭了还是喝多了，嗓音有些沙哑，他说，不，这样的成长，换一个人也一样，但如果没有遇见她，我就不用看着她来了又走，不用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了我这样爱的她。

我追问，难道你可以舍弃，在一起时开心的点点滴滴？他说，在一起时越开心，失去的时候就越难过，得而复失的难过。

得而复失。想起他们分手后，秋韵丢掉了跟两个人有关的所有东西，照片墙，礼物，明信片。最让我觉得神奇的是，她删掉了两个人一起旅行的游客照里所有的合影和小飞的照片，她自己的照片和风景照却都留了下来。分手的时候，秋韵哭了两天，然后完成了所有的清理，重新开始。我想，如果对小飞来说，是得而复失，是刮骨疗毒的磨折和疤痕，但也许对秋韵而言，不过是一次割舍，手起刀落，利落而痛得刺心，却可以任其结痂，愈合，生长出新的皮肉，让伤痕慢慢淡化。

如果可以，小飞大约也不愿意秋韵这根毒箭刺入他的手臂吧。

（结）

所谓美好的爱情，可能只是比那些不美好多了一点“刚刚好”，而少了一些“不凑巧”。每一场爱而不得，都是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每一场得而复失，都是一首“第一最好不相见”。

每一场白头偕老，都要感谢，终于等到你，刚好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