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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下面一片光影，来往的人都缩成了光影中一个个移动的点。肖华觉得头晕目眩。这里离地面大概有70多米高吧，人从这里跳下去，大概只需要几秒就会掉落在地面，摔成一滩粉碎的肉酱。
肖华看到梅丽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那在风中颤栗的女人，那满眼孤独绝望的沉寂。很多年前，她像梅丽一样，曾经站在这个高台上，失心绝望地欲想一跃而下，结束一切痛苦。
大肖华几岁的梅丽扑进肖华的怀里，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痛哭。肖华拍拍她的肩膀：“什么事值得这样做？”
“呜呜……肖华你知道吗？我怀的孩子不是儿子，他老傅一家人都想把我扫地出门呢。”
“……查过了？”
“能不查吗？那个老妖婆，处处看我不顺眼，我怀的不是儿子，正好寻到了赶我的理由。”
“可你还怀着孩子呢？！”
梅丽惨然一笑：“做掉了，生出来没人疼没人爱也是累赘，不如早了结早投胎吧。”
肖华无话可说了，看着梅丽瘪瘪的肚子，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还不更应爱惜身体？何苦如此作践自己呢？”
“你不知道啊，肖华。老傅他不是个东西，瞒着我在外面有了野女人，想让别人给他生儿子，然后一脚把我们娘俩踢开。他妈那个老妖婆还帮着处处刁难我，真是过不下去了。”
肖华惊道：“他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老傅平时看着很是老实稳重啊。”
“我呸！都是装出来的，他最虚伪了！要不是我及时发现，跟他死闹活闹，拿死威胁他。他才答应可以不和那个女人来往，条件就是我一定要给他生儿子。老妖婆下了通牒，说生儿子才能继承房子，否则一个子也得不到！你知道吗？他们老家那房子也要拆迁了，上下两层四百多平方，能换好几套商品房呢。我若现在答应和他离婚，岂不白白便宜了他？”
肖华叹口气，又是一出人间闹剧。她苦口婆心劝道：“既然如此你更应好好活着。活出个样子给他们看，否则岂不是白受这番苦了？”
梅丽低头想了想，叹道：“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死，否则刚才早就跳下去了，哪里还能等到你来劝。我一直在劝我自己，活着是成全我自己，死了就成全他们了。”
肖华想起骆冰说的话，再行劝道：“说得没错，我们是永远在和不开心的事不断纠葛。我听过一句话，不要只看到你眼前的阴影，而忽略你身后的大片阳光。有一个朋友曾说过，‘要放宽心量，要保持安详，要有慈悲心’，相信眼前的困境是暂时的。譬如你，把女儿带大后便会有新的幸福，生活会打开崭新的一页，我们只要期待着就好，一切都会好的。”
梅丽说：“你说的容易。看你家陆天明多好，哪里舍得让你遭受这番罪？”
肖华仰头看着夜空中一闪一硕的星辰，良久才徐徐说道：“很多年前，我曾像你今夜这样，站在这个平台上，选择从哪里跳下去更合适。”
梅丽张大嘴看着肖华。
“那时候我的绝望和你现在的心境差不多，只想一了百了。寻死，本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你别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我，那几年我的情绪都处在低潮。我的情况和一个朋友有点相像，是在一个单位里做编外做了好几年，可怜以为自己会转正了，结果新的领导一下来，为了给他的亲信腾地，一刀切就把我撵出来了。我像个流浪儿一般四处找工作又四处碰壁。有一次，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我在某杂志社找到一份编辑工作，试用期三个月，月薪800元，没有任何提成。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能有工作对我来说已经是老天的恩赐。”
“后来我发现这个所谓的杂志社其实是一个广告公司，规模小，人员少，总共15个人。老板姓贾，除了月末审稿平时很少露面；会计小余，年方21，长得白皙漂亮喜欢打扮；其余十几人是业务员，分片区拉广告，除了傍晚下班前汇总白天都见不到人影。有一次小余告诉我，老板是个花心男人，以前曾有过不少风流韵事，最好离他远一点。我一笑了之没当回事。月末老板回来审稿子，正好看到我写的一篇散文，读了之后连声叫好，说以后有机会帮我联系当地杂志争取发表。从那以后小余对我的态度就变了。”
“那天我照常坐着写东西，忽然冲进来一个女人，抓起办公桌上的纸就撕得粉碎，指着我破口大骂，什么骚狐狸、贱女人等等，什么难听骂什么。那女人原是贾老板的妻子，说我勾引她老公。”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也已清楚他们几人之间的关系：老板依靠丈人的扶持开了这家广告公司，不安分的他略有建树后就开始找情人，前任的编辑因为此事被他老婆赶走，现在的会计小余也和老板有不正当关系，不过小余做得隐秘又花言巧语哄着老板老婆，所以倒相安无事，直到我的出现。我想大概是因为小余以为我的存在对她造成威胁了吧？理顺这一切，我觉得很可气很可笑，受到那样的打击，再也打不起精神来。”
梅丽嘘了口气：“原来是这样。被人陷害和冤枉的滋味是不好受，可也没必要难过成要，这样吧。那不是把别人的错误惩罚在自己身上吗？”
肖华转头看着梅丽说：“你说得真好，我们都在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所以都很傻。我的故事还只说了一段。那一年，陆天明事业很得意，又迷上了网恋，瞒着我和好几个女网友偷偷见面吃饭，或者还有一夜情。后来我问他，他却说自己打死也不会做。我们为此闹了很久，我已经不能再相信他，最压抑的那个晚上就跑到这里，想跳下去。”
梅丽听得直了眼睛，半晌方道：“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多苦，以前和我唠叨的那些事比如是挠痒痒，这些才是重点。老傅经常嫌我没文化，脑子笨，所以我以前很羡慕你，觉得你有知识，人又文雅，过得日子也安静。没想到普天下受苦的女人都差不多，也不分高低贵贱的。”
肖华扑哧一笑：“你这番话倒也有趣，还分高低贵贱什么的，你开服装店一个月挣的怎么也比我这闲人多吧？说起来反倒是你贵呢！”
俩人嘻嘻哈哈地笑闹着，心里的郁闷都释放了不少。
夜风吹来，高楼上格外凉，梅丽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肖华劝道：“咱们下去吧，毕竟你刚做完手术，拖垮了自己就太不值当了。”
梅丽恨恨地说：“若不是因为他们家，我怎么会落到现在这样？”
“不如我们去喝杯咖啡，暖暖身子。你若不想回去，我陪你再坐会。”
梅丽恹恹地站起，“虽说能陪我一会，却终究要回去。你家里毕竟也有老人孩子。对了，你婆婆来了，你们处得还好吧？”
肖华便絮絮和她说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俩人同声叹着气，慢慢从电梯下到一楼。
正在这时，傅恒忽然出现在科技大厦一楼的大厅。肖华看他东张西望地寻着什么，便碰了碰身边的梅丽。
梅丽见傅恒在此，“啊”的惊叫一声就想回到电梯里。
肖华赶忙紧拽住她的胳膊，低声道“别傻！再这样做就真让他看扁了！”
梅丽一呆，脚步停下来。那边傅恒已经看到她俩走过来。
肖华迎面笑道：“怎么？一会见不着媳妇就紧张成这样？”
傅恒摸了摸头，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肖华说：“我把嫂子约出来喝了杯咖啡。好了，现在完璧归赵交给你了，你可得看好了。”
傅恒看起来有些紧张，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梅丽。
肖华又回头对梅丽低声嘱咐了几句：“我看他还真是在乎你，跟他回去吧。记着咱们说的话，一切为了孩子，再忍忍。”
梅丽眼含热泪点了点头。一对恩怨夫妻终于安然离去。肖华嘘了口气，自己这和事老还算做得成功。傅恒能适时出现，当然是肖华短信通报的。
看看手机，已经十点多，难怪路上的行人已不多。肖华赶忙往家里赶去，惦记儿子不知洗了睡了没有？
快到小区时，手机忽然又叫了几声，肖华打开一看还是梅丽的短信：刚刚和他提出离婚，没想他却死活不愿意。真奇怪。
肖华笑了笑。是啊，人活着，就是一场奇怪的冒险。（未完待续）
无戒写作训练营第21天学号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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