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看来S的开车技术还不怎么精湛，在有些裂缝的水泥路面，她一个轻刹车就能让我的身子猝不及防地往前倾斜。她一边努力把这辆锂电池小车开得平稳些，一边跟我倒出她心里的不痛快:“结婚才半年，夜里就几次将我儿子关在门外，我儿子下班时间是没有规律的，这些她应该早就了解过。”S是在说她的儿媳。

      S的儿子在基层派出所工作，每天要处理许多事情，确实是不能象其他行业的员工每天准时上下班。

      “几十年来，我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我老公，晚上他还没有回家前，我都睡不着，守等着给他开门。”

也许S说的都是事实，她丈夫也是一名警官，已经从警三十多年。多年来S从来沒有因为他早出晚归而对他有过怨言。独自为丈夫夜深不归守候、担忧，为哭闹不止的孩子崩溃，为生病的老人忙碌，为生计焦虑。

        她原以为等老公退休了，夫妻就可以安享晚年，谁知道儿子长大后，偏偏也喜欢从警这一职业，高考择校志愿直接填写警校，警校毕业后又回到了县城，做了一名基层警官。现在爸爸还没有退休，已经子承父业。

      “她前几次不给我儿子开门，我就起来收拾另一个房间给儿子睡。她生气跑回娘家，几次也都是我亲自打电话喊她回来的。”

      我坐在副驾上听她倾诉。我是昨晚打电话给S的，让她今天特意开车到我家来，接我到县城办事，她也顺带来我家菜园里摘些时令蔬菜。S与我是高中同学，在学校时我俩如影相随，毕业后虽然各奔东西，直至成了家，四十年来我俩仍保持联系、来往。

      S的儿子还不到三十岁，去年年底结婚，当时我也去参加了婚宴。据S说，新娘是她儿子的高中同学。

“还有，她生我儿子的气时，我问她她都不理我。”

      默默地听着S絮絮叨叨了不少，我没敢表态什么，虽然是几十年的同学情谊，必究这是她的家事，我若说她儿媳是无理取闹、不包容不大度，必定会激起S对儿媳更加强烈的的讨厌。我若是叫S忍耐些，可是时常看着为了工作半夜三更才回家的儿子，疲惫的双脚却进不了自己夫妻的房间，S的心里也会不平衡。

      虽然现在社会治安良好，街道上到处是探头，一些农村的村头村尾也安装了监控摄像头，可是随时仍会有不少事情需要警员们亲自出警去处理。警员们不能按时下班回家我就亲自见识过一次。

        就在上两个月，在黄茆镇通往玉村、周眷村公所的路边，一个到自己地里扯甘蔗草的男人，放在地头路边的一辆两轮电瓶车被人盗走了，失主马上到镇派出所报案，民警及时立了案。

      吃过晚饭后，我在村边路上散步时，就看见一辆警车载着几名年轻的警员，到路边人家询问，还到甘蔗地察看。原来当天是该镇圩日，派出所白天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少，只能利用下班时间来调查这起路边失窃案。

警员们之所以挨家挨户的询问、还到路边的甘蔗地察看，是因为刚好这段一里多的村路沒有监控。

      我散步回来后，警员们已经进了村子里，正在我家院子向家人询问。询问无果后，在灰朦的夜色中，几个身着深蓝警服，带着同样颜色帽子的年轻背影，迈着不知疲惫脚步离开我家又走进了另一家。

      经过黄茆派出所警员们不辞辛苦的加班访问，查找了周边几个村的监控，在当天半夜里，警员们终于在玉村将两名盗贼人赃俱获。

        从中午报案到半夜抓贼，这一天警员们的工作量有多大我无从知晓。至于他们是不是通宵不能回家、还是到零晨几点钟才回到家，这些就只有他们的家属才知道了。

      S愿意跟我说这些家事，是对我的信任。我知道S的性格温和且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的经历让她明白，女人嫁给一个警察，需要牺牲什么、需要独自承受什么和应该有什么样的担当。从结婚的那一天起，就甘愿此生是一场无悔无怨的艰难修行。

    “动不动就生气跑回娘家，动不动就反锁房门。”S手扶方向盘，神色有些忧郁地说。

      “顺其自然吧，年轻人会处理好他们的事情的，你也不用太操心。”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理解S的复杂心境，我只能轻轻安慰她几句。我知道，像S儿媳这样脾气的年轻人，在警嫂群里应该是不多见的。

        S默默开车，因时常为儿子、丈夫加班加点的工作担忧、焦虑，长期的睡眠不足，让人看起来她的神色并不怎么好，蜡黄的脸上除了显露出一丝丝疲惫之外，还有一些常人无法看透、读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