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班走到楼下的时候,一股槐花的香气扑面而来,突然想起来已经错过了很多次的槐花盛放,也错过了那么多次回家的机会,一点点的小想法记录下来,充实我的小生活。
少年时代,乡间最常见的树木就是杨树和槐树了。老家的屋后种了几棵杨树,据说是爸爸和伯伯他们小时候种下来的,祈愿他们可以长得像杨树一样高大,到我小时候已经相当粗壮了,但是我却并不是十分的喜欢这些树,每年的春天,毛绒绒的杨絮就漫天飘洒,吸进鼻子里就是一阵喷嚏。院子南边种了一棵高大的桐树,生长速度极快,笔直高大,每年春天就会开放出大片的紫色桐花,走在树底下,“啪嗒”落一朵在头上,就享受到了春天的馈赠。但是我最喜欢的却不是它,而是乡间到处都是的洋槐树,如果不是因为树枝上尖尖的刺,那么兼具了花色和可食性的洋槐花绝对是花里的好女子。
每一年的五一节前,平时不吭不响的洋槐就开始灿烂地开放了。深绿的叶子掩映着藏在浅绿色花苞里的白色花瓣,覆盖了乡村的小路,以往骄傲的杨树也不得不服气地躲起来,看着这丑丑的槐树夺走它霸主的地位。田间地头,沟沟壑壑,只要给它一点土,一点点水,它就可以旺盛地活下来。牧羊的孩子们驱赶几只小羊,在荒废的地上吃饱了草,伴着夕阳归家,羊儿总是会恋恋不舍地吃一口洋槐的叶子 ,孩子们一边驱赶着羊群,一边摘上一把叶子,手里灵活地翻转,就成了一顶可爱的小帽子,长长的辫子垂在地上,总是有淘气的羊儿偷偷地咬上一口,少不得被孩子们一顿抽打。
等枝头的花开始盛放,孩子们很快就喜新厌旧了,抛弃了绿绿的枝叶,转而开始了采花大盗的生活。
这时候,妈妈们总是会收拾好一个大大的篮子,一根长长的竹竿,头上绑上一把镰刀,自己或者大孩子们带着浩浩荡荡的朝着枝繁叶茂的洋槐花林里冲去。大孩子们拿着工具瞄准花朵最为繁密的地方,拿起镰刀轻巧一割,小孩子们在下边采摘花瓣,丢弃叶子,贪吃的孩子总是迫不及待地抓上一把清香的槐花,塞进自己的嘴巴里,不必担心生病,这白色的花朵是天地的馈赠,让我们这些淘气的孩子,收获着满满的快乐与满足,又怎么忍心带给我们疾病呢。装满满满的几篮子,大家就凯旋而归了,徒留一地的残枝败叶,任凭风吹日晒。家里的妈妈早就准备好了清水,好好地漂洗,挑去夹杂在花瓣中的小叶子,和上面粉,放进蒸笼里好好地整上几十分钟,等花的清香从灶间飘出来,小馋猫们就从邻居家里回来了。等爸爸回来,我们剥上几头蒜,做一份蒜泥,老妈装上满满的一大盆,一家人围坐在小桌子边,分享着麦收前的小快乐。
甜甜的蒸槐花,香香的蒜泥,在小小的我心里,这就是人间美味。有童年时代的小烦恼,也有着关于未来的无限想象,岁月悠悠,竟然也在心间浸润上了花香,甜了这么多年。
中学以后开始住校,这样的食物一年只能吃上两次,槐花的花期极短,基本上第一周回家刚刚吃上,第二周就已经过了花期了。妈妈知道我的心思,总是早早地留心,在一些不朝阳的地方,洋槐花总是开的慢一些,于是在第二周,她就亲自出发,为我再做一餐,后来妹妹大了一些,寻找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个人。知道我在家的日子太少,知道我的步履匆匆,路途遥远,于是倾尽所有为我的行囊里装上丝丝的暖意,扣进我的生命里,让我一生都带着这样清香温暖的爱前行。
上一次吃还是在大二那年的五一节,我买了深夜的火车回家,为了省钱,在车站的候车大厅里从凌晨一点等到早上六点的车回家。那时已经错过了槐花的花期,村子里到处都是凋谢在枝头的白花瓣,于是默默地遗憾,再一次错过了花期。那天晚上,我家的饭桌上还是出现了这一份佳肴,爸爸和妹妹找了很久才再别人家废弃的院子里找到一棵尚未开败的洋槐树。但毕竟已经错过了花期,吃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香嫩可口。再后来,再也没有那样闲暇的时光,实习,毕业,出发迈向新人生,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远,那个遥远的小山村,成了我许久才会回去一次的彼岸,那一股清香,我也一年年的失约了。
这些年,老家的变化巨大。我家院子后边爸爸小时候种下的杨树被砍了,卖给了木材厂,修建院子时候,南边的泡桐树也砍了,爸爸把院子里铺上砖,抹上水泥,把三间旧瓦房翻盖成干净的小院子。院子后边那一片生长着一小片野生槐树的地方也被修剪干净, 童年时代里,夏日伴随着我在林荫下度过一个个暑假,冬日里缚上绳子荡秋千的杨树,槐树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娇嫩的竹子,排水的小水坑,看起来似乎秀美了许多,却终究好像是少了点味道。
乡村里和我一起长大的女伴都嫁作他人妇,老人们一年年地老去,曾经健壮的爸爸也褪去了威严的模样,变得暖暖的,萌萌的,妈妈固守着几亩薄田,一片小院,等待着我们难得的假期。每一年槐花开了,野菜旺盛了,红薯叶子可以吃了,打电话回去总是忍不住告诉我,爸爸总会在那边抢着说“你今年又吃不上了。”妹妹在那边热热闹闹地说“多放一点油呀。”那时,我总会想起,那些年里,那个有着无数幻想的别扭的自己,那些年里悠悠的香气。
故乡槐花香,然而年年花开,那个吃花的人却不在了。枝头枝叶灿烂,叶子之间花瓣却只能寂寞枝头死,等待下一个春天,等待那个久不归家的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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