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里胡兰成告诉我们,他为张爱玲离婚,张爱玲自传体小说《小团圆》里,邵之雍(原型为胡兰成)说,我可以离婚。又说,我不喜欢恋爱,我喜欢结婚。还曾说,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但是,张爱玲与桑弧的恋情呢?事隔多年,两人皆对此事讳莫如深,关于他和她的那些事儿,我们还是要去《小团圆》里寻找痕迹。
她到底是如何爱上他的?这是一个谜。《小团圆》中,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她对他是初恋的心情,从前错过了的,等到了手已经情况全非,更觉得凄迷留恋,恨不得永远逗留在这阶段。
在小说里,张爱玲自己是个叫盛九莉的作家,桑弧叫燕山,是导演。燕山在电影公司的老板那里认识了九莉,想把她的小说改编成电影,三个月后,他跟另外一个人来找她,之后,张爱玲就写他们依偎着坐在黄昏里了。九莉的心里永远没有底,她从来不觉得,他最终想要跟自己在一起。
文中处处有暗示,他是这样青衫磊落的有成青年,家世清白,相貌英俊。在他面前,她自惭形秽,一块去看电影,出来时,她感到他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她照照粉盒里的镜子,发现是自己脸上出了油。——那粉盒,也是认识他之后才有的,她为他试着学习化妆。
他的脸色未必就与她脸上的油光有关,我们只能看出,她在他面前有多紧张。他在众人面前隐瞒和她的关系,出于自尊,她自觉地不去问他们的将来,却也在心中暗暗地拟想过与他一道生活的情景,要另外有个小房子,除了他之外,不告诉任何人,她白天像上班一样去那里,晚上回去,“即使他们全都来了也没关系了”。 他们,指的是燕山大哥他们吧,真的在一起,燕山那边有诸多亲友,九莉做好了敷衍他们的准备。
对于邵之雍她没有这样过,当邵之雍跟她说“天长地久”,她只觉得窒息,不愿意想下去。她想象的尽头,不过是他逃亡到边远小城,他们在千山万水外昏黄的油灯的重逢,相对于这浪漫想象,柴米油盐相濡以沫更需要爱的勇气。 盛九莉对燕山有这样的爱,燕山却没说要给她相濡以沫的机会。 盛九莉停经两个月,燕山强笑低声道:“那也没有什么,就宣布…
后来验出来没有怀孕,盛九莉自认为在燕山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到了他幸免的喜悦。 她猜到这故事的结局,在他面前流泪。燕山说,你这样流泪我实在难受。
张爱玲&桑弧:我从未辜负过你的爱她哭着说:“没有人会像我这样喜欢你的。” 他说:“我知道。” 他只说他知道,他知道你喜欢他,他也知道他喜欢你。
但他不是大开大合敢爱敢恨的江湖儿女,他是土著,他有一个做小商人的哥哥,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
于他来说,她是云端之上的才女,并不敢设想有天会落下凡尘,成为他平凡的妻子。
张爱玲把那心情写在《小团圆》里:“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是的,这样我可以以为,你是下雨才不来,不是因为,你对我没那么爱。我宁可你不来,也不愿面对你对我的不爱。 不能怪桑弧薄情,谁规定相爱就得相守呢?
只是,相爱的人,常常会有想在一起的意念,有害怕失去的惊悸,“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张爱玲在《倾城之恋》里借了范柳原的口说:“人生里总有死生聚散,我们做不了主,但我偏要说,我要与你在一起。”
但桑弧无疑没有这样的执着,也许是,他早已知道,这种执念于事无补,作为孤儿,他早已习惯失去至爱,不足以让他想办法要与最爱的人在一起。
明明知道不会在一起了,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厮守着,直到最后的结局来临。一次他来探她,她假装不经意地问他:预备什么时候结婚?
他笑了起来:已经结了婚了。
她和桑弧,彼此都算不上对的人,但他们在一个对的时间遇上了,所有就都对了。她说:“燕山的事她从来没懊悔过,因为那时幸亏有他。
这之后,张爱玲孤身一人去了香港,再辗转去到美国,以抛亲绝友的孤绝,换来了后半生与世隔绝的清净。
桑弧呢,则继续留在上海,成了电影界的知名人物。对于和张爱玲的这段往事,他绝口不提,对比起胡兰成的大肆卖弄,会让人觉得,还是这个沉默似金的男人,更配得上张爱玲的深情。
“我们曾相爱,想到就心酸。”心酸的是那种眼睁睁的感觉,没有背叛,谈不上辜负,从一开始就微笑着眼睁睁地看你离开,不做任何遮挽。但若还能心酸,也很好,这证明,我们曾经真的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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