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杰·克劳利《诅咒之塔---阿卡之战与十字军运动的终结》一书中多次出现的那位 “推罗的圣殿骑士”,显然经历了1291年阿卡之战的全过程,这位骑士没有留下姓名,根据他留下的记述,在阿卡陷落后,他从海上撤退到了塞浦路斯,这个人也最终消失在塞浦路斯。“推罗的圣殿骑士”对历史事件的记载停留在了1314年。他也是阿卡陷落之前及时撤退出去为数不多的骑士们中的一个。
在阿卡被攻陷之后,仍有一些没能及时撤退出去的骑士。
罗杰·克劳利在本书结尾处补充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在阿卡陷落五十年后,朝圣者鲁道夫·冯·苏德海姆偶然邂逅了两位住在死海附近、会说法语的砍柴老人。出人意料的是,他们曾是圣殿骑士。而如今,他们为苏丹工作,娶妻生子。之后,这两位成为俘虏的骑士和他们的家人被带回欧洲,在阿维尼翁的教皇宫廷受到款待。这两位暮年的老人在那里茫然失措,“言辞间夹杂着异国音调,仿佛是来自一块失落世界的活化石。”
按照时间推算的话,这两个人在阿卡之战发生时正值青年。他们两人大部分的生涯是作为战俘度过的。
阿卡之战,不仅终结了十字军运动,也同样是骑士命运的转折处。在《诅咒之塔》一书中活跃着的三股骑士力量分别是圣殿骑士团、医院骑士团和德意志条顿骑士团。圣殿骑士团在阿卡之战后回到法兰西,法王腓力四世对他们虎视眈眈。到了1314年,圣殿骑士团的最后一位大团长被烧死在火刑柱上。医院骑士团从塞浦路斯撤退后,他们在1308年占据了罗德岛,后来又占据了马耳他岛。医院骑士团又延续了五百年之久。在罗杰·克劳利的《海洋帝国》一书中可以再次见到医院骑士团的故事。在那本书里,罗杰·克劳利向读者娴熟的展示了他对海洋的喜爱和认识。德意志条顿骑士团在阿卡之战后,将总部迁往威尼斯,在1346年的格林瓦尔德战役中,条顿骑士团包括总团长在内的全部指挥官皆阵亡,从此一蹶不振。
在阿卡之战中,作为胜利一方的马穆鲁克王朝的苏丹哈利勒也未能从阿卡之战中获得长久的安慰。胜利带给他的是膨胀的自信和狂妄的野心。作为马穆鲁克苏丹,哈利勒在阿卡之战胜利两年之后,也就是1293年遇刺身亡。而马穆鲁克苏丹国也不可避免地陷入一个混乱和血腥的时期。在哈利勒之后,苏丹的大位在五年内三次易手。罗杰·克劳利在《诅咒之塔》表达了一个很重要的看法,将强大的马穆鲁克苏丹国塑造出来的力量不是别的,正是不断东进的十字军。当马穆鲁克苏丹国失去这一劲敌对手之后,马穆鲁克苏丹国也随后陷入内乱的泥沼而无暇他顾。阿卡之战,从更长远的角度来看,是不同的个人、团体、族群形成的势力在此消彼长中结出的果子。
搭建《诅咒之塔》一书的血肉之躯正是这些个人或是团体,从1095年教皇乌尔班二世鼓动十字军运动开始,到1291年阿卡陷落的二百余年间,阿卡只是作为这个漫长故事的句点而显得意味深长。或者更准确地说,这个漫长故事的句点随机地落在了阿卡这座小城上。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一千多年过去了,阿卡现在仍在原地。现在的阿卡,属于以色列。
罗杰·克劳利在《诅咒之塔》没有忘记交代大战之后的阿卡是什么模样?阿拉伯人声称“阿卡的教堂和城墙都被拆毁了。整座城市被夷为平地。大量的石块被倾倒在港湾里使其无法再被船只使用。” 但后来的欧洲人看到所有的教堂、城墙和塔楼,以及许多城堡和宫殿几乎完好无损,阿拉伯人只是拆毁了一部分。在阿卡之战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慢慢地,这座城市大部分的残垣断壁被从海滩吹来的沙子覆盖,但数百年来,它的教堂和宏伟的宫殿的废墟如同幽灵般存在。仍然是过往船只的地标。”
时间走到现在,《诅咒之塔》一书中那座令人印象深刻、圣殿骑士们背水一战的城堡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浅海滩涂,曾经的城堡地基轮廓还清晰可见。在《诅咒之塔》一书的附录中有现代阿卡的俯瞰图片,可以看到这一场景。在《诅咒之塔》中出现过的那个阿卡之城只能用想象加以还原。
罗杰·克劳利是这样观看现代的阿卡-------“阿卡是一个蜂窝状的历史建筑群,各个时期的建筑后来居上,推陈翻新,阿拉伯时代的建筑建立于希腊罗马遗址之上,随后被十字军时代的建筑取而代之,而后者又被奥斯曼帝国的建筑所代替。”从这一角角度来看,遗迹和建筑似乎是在用无声的言语告诉我们,取而代之的力量到底具备多少韧性。
读完罗杰·克劳利《诅咒之塔》,在转回头回想他的《地中海三部曲》,想起君士坦丁堡的城墙,想起马耳他,想起平静如镜的大海,想起阿城在威尼斯圣马可广场中看到那些在风中诀别的人们。借用博尔赫斯的话为这些书写和想象做一个注解:“…..在世纪的过程中,山岭会夷平,河流往往改道,帝国遭到变故和破坏,星辰改变形状,苍穹也有变迁。山和星辰是个体,个体是会衰老的。我寻找某些更坚忍不拔、更不受损害的东西。我想到谷物、牧草、禽鸟和人的世世代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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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阅读都会迈向辽阔!《短书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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