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影飘摇
大雪|一场雪,从故乡飘到小城夜半惊醒,被一种摄人心魄的安静惊醒。
窗帘的缝隙间一束白光挤进来,像淘气的孩子刚导演完恶作剧,一脸坏笑地眨着眼睛。
下雪了,一定是下雪了!
起身,拉开半边窗帘,黑的夜里路灯的光辉永远赫然,毫不客气地首先闯入眼帘。而你,盛大的雪花,在灯光的下面无声舞蹈。
没有风助力,你挥动着翅膀不急不缓,我甚至能看见你翅膀上闪烁的点点晶莹。忽而结伴,忽而独行,忽而三两交错,但总是有秩序的,不乱。我逆光向上望去,想寻你的来处,却连天空也不见了,一片无边的空茫,你成了无根的花。路灯光线微弱的地方,你的舞蹈像点点碎光在黑幕布上滚动,一直落下、升起,持续不断。
我想你不知道我在看你,选定了天与地之间这个大舞台,你还在乎谁是你的观众吗?谁能不是?
我又回身睡去,梦境安稳、祥和,你是所有人心头温暖的福兆。
第二天的阳光像跳跃的金子,你把大地变成了它们柔软的蹦床,一任它们翻滚着撒野,说不清是你的光强烈,还是太阳的光耀眼,总之让人无法直视,要目光收敛一些才能出得了门。
可惜这纯白洁净的光明不会维持太久,马路上一定有车奔驰,人行道上一定有人走过,雪,必须变了模样,变得硬结、暗黑。若马路上洒了盐,雪水与泥水混合,脚下便是污浊的世界了,不仅脏了车轮车身,还会殃及路边行人的裤脚。
每遇此景,我便会想起故乡的雪来。
想起,却又不知该以第几人称来称呼,说“你”,离我太远了,我怕我的声音传不到你的耳畔,以“他”相称,又觉得生分。如果可以,我愿将雪视为我臆想中的情人,隔山隔水,说一说只有自己听得见的情话,但我知道你在。
故乡的雪气势磅礴,越过山林,山林躲进蒙蒙的雾里,瞬间隐了原来的形貌。此一片,远望像置身千里之外的边塞,不见人烟,惟余莽莽。我常想,若你是执剑的侠客,我必以满腹的柔情相随,即使你不屑,我亦不负一己痴心。爱你的胸迎万壑,百川入怀。
故乡的雪温柔婉约,漫过枯草的屋顶,轻抚短木篱笆,白色衣装一点一点披上,由轻纱变软棉,你不动声色。若有风,那也是风一个人在呼啸,你仍是轻轻地、轻轻地落下,只有那一丝沁凉,提醒你的亲近。若你是安静的书生,我必在你身旁研墨、执灯,你尽可以不视一眼,我亦随你的神思纵横古今。
故乡的雪圣洁持久,白是正正经经的白,少有煤烟、汽车尾气等现代化的污染。乡村的阳光通透,却也无奈雪团结一致的致密与洁白,于是,常有顽强的你经冬不化。我多么欢喜呀!每日与你相见,无论你立在树梢还是堆在墙角,是耸起在路边还是平铺于沃野,只要见你,心里便有温暖的涟漪,春风一般荡漾。
故乡冬天的夜是静的,雪来时不喧嚣,我常不知,只在第二日的清晨,开门便见银装素裹的妖娆。雪若过于大,封了门,门里门外便是截然不同的世界了。门内虽然温暖,可因有雪的召唤,一颗心早已飞出,岂是一扇门能够挡得住。
节气走至大雪,小城与故乡在时间轴上永远同步。冬天的第三个节气了,雪与严寒将纵情拥抱山水,年年相约,岁岁同守,一场雪,从故乡飘到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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