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的眼泪

我今天遇到一个奇怪的老人。

她看起来保养的很好，打扮雍容华贵，身边还跟着人，却拦下我，怔怔看着我脖子上的项链。

这条项链没什么特别，不过就是一根细小的普通银链子，唯一特别的就是中间的吊坠，形似泪珠，蓝的像海。

她问我，“你这颗珠子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说，“从海边捡的。”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很多年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说，“我可以看看吗？”

我看了一眼她，认出了她，于是沉默了三秒，说，“可以。”

解下吊坠交到她的手上。她抚摸着蓝色的珠子，神情悲切。

我默默看着她，并不言语。

她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

“这是人鱼的眼泪。”

我有点吃惊，“宇宙深处深蓝星上的人鱼？”

“是的。在很多年以前，人类一直以为人鱼是不会流泪的。他们高兴的时候浮出水面唱歌，悲伤的时候沉到海底睡觉，人们从没见过他们流泪。”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缓缓流下两行眼泪。

我吃惊的看着她，局促不安起来，我并不习惯有人在我面前哭。

她没有理会我，继续说下去，“直到有一天，有一个男人快要死了，拿着两颗蓝色的珠子，捐给了首都星的博物馆。人们才知道，原来人鱼在最悲伤最感动的时候也会流泪，他们一生只流一次眼泪，一次只有一滴，而且，终其一生，大部分人鱼并不会流泪。那是人类第一次见到人鱼的眼泪。”

“那个男人，曾经是我的恋人。”

对此，我毫不意外。

“我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其实挺简单的。不过就是一个首都星贵族家的姑娘爱上了来自偏远星球来的穷小子。他们爱的热烈，如天上的晚霞般火红璀璨。

跳动的心让他们忘记了现实，直到她的家人知道他们的恋情强烈反对，介绍了一个家世比她更好的男人后。姑娘犹豫了，穷小子资质并不算顶尖，也许终其一生都不会有很高成就。何况爱情冲昏过她的头脑，但是在一起后的患得患失，家族的荣耀，与他结合后其他人的眼神都让她畏缩。

她说，“我们分手吧。”

男孩伤心欲绝，说，“莉莉，怎么样才能让你回心转意？”

她一狠心，“除非你能证明你真的爱我，如果你能登上伽马星的高山，如果你能让迷迭星的雷电停下，如果你能让深蓝星的人鱼落泪，那么我就回到你身边。”

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伽马星的高山永远迷雾叠嶂，哪怕借助飞艇也上不去，迷迭星的雷电永远在落，人鱼更是没有眼泪。

她以为他会放弃的。

但是，有一天，他回来了，伤痕累累但是眼神亮的发光。

他说他做到了。

他说，“莉莉，我真的做到了，伽马山上的迷雾散了，山顶的日出美极了。迷迭星的雷电停了，天空蓝的像你的眼睛。我看到了人鱼的眼泪，我爱你，请你回到我的身边。”

她不信他，伤心欲绝的他离开了。

直到有一天，她在博物馆看到了一颗水蓝色的石头。

导游说，这是人鱼的眼泪。

铭牌上有一首诗。

我爱你，愿为你去上刀山下火海

我爱你，愿为你跪在海边祈祷雷电的停息

我爱你，愿为你打动深海的人鱼

我感动了高山，破开了伽马山的迷雾

我感动了大海，迷迭星的天空蓝的像你的眼睛

我感动了人鱼，他们在歌声中流下眼泪

但是我却没有感动你

你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了

我的心是海，盛满了为你流的泪。

落款是他的名字。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人鱼的眼泪。它是如此珍惜又宝贵。”她手捧着吊坠，“他究竟是怎么打动人鱼的。”

我微微动容，“我想，他一定是在海边一遍遍诉说着对你的爱，深情又绝望，直到声音嘶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直到暴雨停息，迷雾散去，人鱼落泪。”

她泪流不止。

最后，我把项链送给了她。这条项链对我的意义早已过去。送我项链的人已然是别人家的丈夫，别人家的爸爸。

阳光再好，当年在碧蓝无垠海边嬉戏玩闹的男孩女孩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我回转头望她，水蓝色的珠子在阳光的照射下蓝的透明，比她流泪的眼睛还要蓝。

我们帝国的王后，她得到了荣华，失去了爱情。

也不知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