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打电话给朋友,我还不知道胖哥死了。他走得这么早,才46岁,上个洗手间,可能打滑,就引发脑溢血,死了,一句话也没留下。
我们常常想起一个人,最直接的会想起他的脸。胖哥整天笑呵呵的,那个燕子一样的下巴,使他长成了一张张天朔的脸。这样的脸相,按理讲,会有后福的,像西汉的班超,人家可是封侯于万里之外啊。可是胖哥却走了,没有封侯,没有当官,一辈子平平凡凡,在一个乡镇财政所里任科员,倒也自得其乐,无怨无悔。
胖哥人很好,我还在乡镇工作时,就知道他是人来熟那种,在镇里人脉超好。平时一起喝酒,也不耍奸巧,轮到他喝,仰头就喝。
胖哥停灵在乡下的老家,我没有去吊唁。听替我带去奠仪的朋友回来说,去吊唁胖哥的有近80桌人,可见一个小人物平时的人缘有多好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葬礼上还没获得这么多人的敬仰呢。
昨天夜里,市里降暴雨,我们几个跟胖哥共过事的同事,雨夜里一起喝茶,又聊起了人生的主题:生死病死。刚过世不久的胖哥又被我们说起来。然后话锋一转,就讲到如何神交古人,神交来者上来。
一探讨这个深层次问题,快半百之年的两个朋友于是警觉起来,觉得人生过半了,留下多少的钱财房产,人死之后,都将被子孙使用一空,或被机械推倒,然后一生的心血,数十年之后就将荡然无存。
比如胖哥,虽然留下些钱,留下些房产,但人死之后三年,还有多少人记起?很多人调走三年,都很少人记起了,何况死去。即使是至亲的人,也很少记起吧。或许,故人入梦之夜,会偶尔想起曾经。绝大多数情况下,人世间早已把曾经来过世上的人忘记了。
我们拿什么与子孙对话?朋友自问,也问在座的诸人。
晚清中兴名臣左宗棠有句名联:身无半亩,心忧天下;读书万卷,神交古人。左公能神交古人,那是古人留下了无数的精神财富啊。
朋友说,我们五十的人了,不该再痴迷于个人仕途的升迁和钱财的增长了,该为子孙留点自己的东西。让自己百年以后,子孙能看到我们留下的东西,能读懂我们的思想,数代以后,仍能知道,他的祖先,怎样生活于世间,怎么努力过奋斗过探索过总结过。
是学画呢?还是学书法?还是像苍苔,下载个《简书》写下属于我们的文字?
有一朋友说,这年纪了学写作,迟吗?写可以啊,问题是坚持就难啊。再说了,也不是谁都能写的。朋友自己首先不自信了,接着也传染给另一朋友不自信。
我沉默了。这个命题很沉重。苍苔一直选择一条少人走的路,早早考虑的,也许就是如何与子孙对话的命题。我们留给子孙的价值,除了赐予他们生命之外,最重要的,是也赋予其精神财富吧。至于钱粮,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谋生手段,大可不必为其操劳。
大财主沈万三、胡雪岩,他们的财富都不曾久传儿孙;大圣人王阳明和曾国藩的官位,也不能传之后代。可见,以官禄传之子孙,多么不可靠。而王、曾的书,他俩留于子孙和后人的精神财富,却正大光明、照彻寰宇。
我暗暗庆幸,自己不是一直沉迷于那些轻飘易逝的东西,而坚持写作这个自我创业,并始终坚信,这世上道路千万条,总有一条小路适合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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