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林婆婆
在我们人生中总会认识很多不同的人，看到很多不同的脸孔，发生很多不同的故事，在这些故事当中有平坦的有曲折的，有动人的也有不那么美好的，那么和l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故事？
疫情过后，我曾经回了一趟老家。听到家里老人讲述她的事情，看到了她的孩子。
我记得多年之前曾接到过她的电话，声音飘渺似雾，仿佛像是从遥远的天边缓缓的清漫过来。接电话的时候我当时正在大学的教室里面，偷偷接电话。把头低低的埋进桌下，我看到桌箱里的书，一本一本的教材，就像我现在头一点一点的变大，我有点愣神，教室里老师的声音完全被我屏蔽了，我用力的把电话贴进耳朵，我明白电话线其实是连着的，并不只是远在家乡。l还有我们童年的所有往事。
挂完电话时，我基本都在听她讲。下课后，我离开了教室门到了后操场。午后的骄阳照在操场的地面，蝉鸣的声音特别重。
我一个人一圈一圈一圈的行走在操场上面，操场上4周高大的树木下面有同学刚好在躲太阳，风轻轻的吹拂着我的脸，我把头发拨开夹在耳后，忽然间曾经想起，她给我写过的话，多多，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我找了一棵高大的松树坐了下来，眼神出神的看着前面的那些逃课在树下玩游戏的女孩。想着刚才给我打电话中若有若无缥缈的声音，想起了曾经也想起了我们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多多快点起床，我们去割猪草啦。
天才蒙蒙亮，I就提着背兜到我家敲门，我努力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瞄了一下摆出一副苦脸，我的妈呀！天还没亮呢，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嘛，我立刻翻了一个身又沉沉的睡去。
许久窗外又传来I的声音，多多快起来了，已经特别晚了，外面太阳都晒屁股了。
我从床上跳起来，看了看窗外，打开门温暖的阳光，斜斜的挤从门缝里挤进来在床头，在我的身上形成斑斑点点的影子。
我着急的问你怎么不早点叫我，今天没割猪草，我妈回来肯定要打我了。
I嘟囔着说，都是你叫了你半天你不起来，我在你家门口都坐好久了。
在我们村我们俩关系最好，我们总是分享，知道在哪些地里面有特别好的杂草。村里面的人最喜欢种的就是玉米了，种下玉米，只用除两道草，以后就不用再进行管理了。所以对于割猪草的我们来说，那些玉米地里面或者是马铃薯地里面，割也割不完。
我和l曾经每一次割完猪草都会一起背着回家，我们讨论着相互的梦想，捡一些河边的鹅卵石，尽最大的力气往最远的地方去丢，看谁丢的远。
I的梦想是做明星，我嗤之以鼻，笑得前往后仰，毕竟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长大是每个人怎么都会经历的，可是做梦想也要有一点可以实际的呀。你可以做医生当老师，她却凑过来。反问着我，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这么多年我到现在都还记得，I凑上来问我的梦想是什么的样子。那天的阳光，懒懒的，柔柔的，看着她少有血色的脸蛋，印上了一层红色，其实挺好看的，I的脸很小，鼻子有一点塌，但是单眼皮的眼睛，看着也很深邃明亮小巧的耳朵几乎看不到耳垂，下巴尖尖的，没有肉，身材一直都很好，我常说她一低头就可以把自己锥死，她的嘴唇很性感，虽然村里老人说男生嘴唇厚吃四方女生嘴唇厚吃自己，命很苦。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对她未来的总结，但是我当时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背着猪草说我的梦想读好多好多书，挣钱在城里买大房子，这样就能把父母接过去住了，当然还有你。
这一直是我的本事，懂得在恰当的时间说一些恰当的话。I说多多你对我太好了，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其实我很心虚，不敢看她的眼睛，她曾经那么单纯透亮充满期待，但是我说出的话不过是孩提时代的信口开河，我甚至没办法保证我是否以后可以出人头地，买得起房子，但是I一直都相信我。
可惜初中毕业她父亲就不允许读书，把她送出去打工了，不到半年她便回到家乡嫁给了大了她许多的一个同乡。
而我也被父母送去县城读书，新的朋友新的世界新的生活，每天我应接不暇的都是作业和朋友，哪有时间去关心她。
我如愿以偿，这十几年经常能从母亲那里得到她的消息。比如家暴离婚，又结婚生孩子，一直没有离开过农村，I曾经和母亲聊天时问过我的生活状况，也问母亲要过我的电话和地址，我不难想象，也许在某一天我打开家门后会见到她，但是这么多年从未接到过她的电话，除了大学那次。
这次接到她的电话也是因为她说得了癌症，想在走之前见我一面。回去时我其实不敢相信，摇摇欲坠房子是她遮风避雨的地方，看着打扮邋遢，头发凌乱的样子，也让我吓了一跳，地上那些玩泥巴的脏兮兮的孩子，有一个是她女儿。
我其实是心虚的，童言无忌，谁还记得小时候那点情意，我甚至于忘记了我曾经是否对她说过，我们要做一辈子好朋友，这样的话，但是她记得。
躺在病床上的她散发出一股酸臭味，我掏出手帕捂了捂鼻子。在这样狭窄的房间里，大木箱上一台老式的风扇吱呀的转着，她指了指让我坐在塑料塑胶的椅子上。我很惊讶，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I，和童年她相比，如今她像被剥去树皮木头的颜色，我打算转身就走。可又不忍心。
I说，她希望她走后，求我抚养她的孩子，她不愿意孩子再如同她一辈子只是在农村。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她，甚至于不知道怎样回复。
可是我想起曾经我们说下的梦想，等我买了大房子接她一起住，说实话，我局促不安的说你放心，我会对她好的。
在家没几天I就走了，她的孩子很乖巧，和我也相处的很好很懂事，从来不轻易问到她的妈妈。
有时我在想生活真是如此，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几乎永远都是这样，向前向前。我也不得不接受时间的刻薄，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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