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部队长大,每天清晨朦朦胧胧的睡梦中就能听到大院里的起床号。稍许,整齐有力的跑步声,就会由远及近,仿佛一辆机械化的现代化路战车,有序的从楼下的大马路驶过。要不是还被困意拽着,真想赶紧在窗前看看这一支整齐的队伍。
我在部队长大,大院里都来自五湖四海,操着不同的口音,却是亲如一家。因为大家都离开了家乡,在部队重新找到了家乡的感觉。每年过年,算是部队最热闹的时节了,处处张灯结彩,大年初一会有团拜会,解放军叔叔们踩着高跷、舞着长龙、扮演者各种角色,迪士尼也不外乎这样了。小孩们都放寒假了,买串鞭炮或者一筒烟花,在家属院里到处制造过年的声音。新疆的冬季风干物燥,每年总有那么几个淘气的小朋友,放炮时没注意到,把新棉衣烧出几个洞,我们都替他掩护着,回家时候挡过忙着准备晚饭的母亲。
我在部队长大,每年春天大院里就会迎来一批新兵,唱着嘹亮的歌声,各个精气十足,却在分排分班列队训练的时候,偶尔有几个正步总踢不到点、看不齐队伍,经常被班长单拎出来训练,像极了我们学校的班主任老师。但是也就不出几天,就再也找不出这样出挑可爱的士兵了,整齐划一、步伐一致,穿着同样的衣服,晒出了同样的肤色,任何人看到了,应该都会脸盲吧。我在部队长大,放暑假的时候就是家属院的孩子们又聚齐的时候,部队为了解决后顾之忧,每年夏天都举办夏令营,上午上文化课学电脑计算机,下午就编办分成各种兴趣爱好小组,有专门的士官给我们上课。部队真是个人才济济的地方,舞蹈、音乐、电子琴、美术、书法,拥有各种特长和绝技的战士们都来当我们的老师。我们的“营长”是一位帅气的军官,但总是板着面孔。有一次把我们集体叫出去拉练团建,无非就是接力跑、鸭子走、蛙跳之类的活动,但第二天我们所有小朋友腿都酸的无法打弯了,真不知道战士们是如何修炼升级的。我在部队长大,大院里有假山,有葡萄架,有牡丹月季花园,有仙鹤喷水池。每年春夏的重要节日,仙鹤就从嘴中喷出水来,衬着背影的牡丹月季,宛如仙境。我们常常去仙鹤池玩水,在花园里找美人蕉,去葡萄架下摘葡萄,其实葡萄都还没熟,青青的,酸酸的。我们还将葡萄结出的细细的枝蔓,编成花环,别在领间。我在部队长大,盛夏艳阳高照的时节也是操练最繁忙的时候,骑着自行车在大院里常常会看到通信兵背着电线,放线收线一圈一圈的跑,现在看来至少每天一个全程马拉松了。道路旁的白杨树林里,也有战士在练习扔教具手榴弹,他们用绿色的长背带,分别把手腕和树干寄在两端,徒手拿着教具手榴弹,高高的抛向天空,在最高点时背带绷紧,然后复尔开始新一轮的抛掷动作。比古欧洲掷标枪的人的雕塑更具动感和力量,那一遍遍的练习中,只写了上半集,下半集肯定是教具划出一道标准的抛物线,和平年代演绎着执着坚守,战争年代那是精准的弹火。我在部队长大,部队里路边都种着许多白杨树,笔直的树干高耸入云端。小白杨,唱的是守边关的子弟兵,站着就是一种正直坚毅的品格。每年秋天,白杨树叶在秋风中变黄,随后纷纷吹落在大院的柏油马路上,每天清晨战士们都会将树叶扫到路旁的树根下,作为白杨树天然的肥料。而我们这帮孩子,总会将那堆树叶中最美最好看的挑出来,穿成一串串挂在书包上,一路拖着走,尾巴越长才越有范儿。走在路上,偶尔还能看到别的小朋友的“尾巴”,原来都是“同伙”。我在部队长大,那是90年代的驻疆部队,我们的部队里有伟大的解放军英雄,也有平凡的昆仑卫士,有白杨树般的职业军人,也有默默奉献的全能军嫂,既是我们童年最美好的成长乐园,也是多民族和五湖四海的大家庭。这个熔炉,不但炼出了战士,也熔炼出了我们快乐的少年时代。我在部队长大,从小我们就知道,自己爸爸和别人家的并不一样,他们没有过多的时间陪玩陪吃陪学习,甚至一年到头,一家人团聚的日子都很少,尽管我们的家属院和部队军营都在一个大院里。但是这种貌似缺失的小陪伴,却在部队的大生活里得到了足够的弥补与满足,在每一张军人的面庞中明白了果敢坚毅,在爸爸们大写的“忠”字中读懂了父爱如山。军队的作风精神从一点一滴中感染着每个与之有过渊源的人儿,无论是从孩提时代到青葱少年,还是从豆蔻年华到未来的万象,过硬的作风和自律的精神,就是部队带给我最宝贵的财富,那是从小就种植的骨肉里的性格,是打小就流淌在血液中的力量。我在部队长大,这是我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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