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阳全集》第八卷《文录五》第9篇
书顾维贤卷（辛巳）
原文：
维贤 以予 将 远去，持此卷 求书 警戒 之辞。
只此“警戒”二字，便是 予所 最 叮咛者。
今时 朋友 大患 不能 立志，是以 因循 懈驰，散漫 度日。
若 立志，则 警戒之意 当自 有 不容已。
故 警戒者，立志 之辅。
能 警戒，则 学问思辨 之功、切磋琢磨 之益，
将 日新 又新，沛然 莫之 能 御矣。
程先生云：“学者 为气 所胜、习 所夺，只好 责志。”
又云：“凡为 诗文 亦 丧志。”
又言“且省 外事，但 明乎 善，惟尽 诚心，其 文章 虽 不中，
不远 矣。所守 不约，泛滥 无功。
学问 之道，《四书》中 备矣。”
后儒 之论，未免 互有 得失。
其 得者 不能 出于《四书》 之外，
失者 遂有 毫厘 千里 之谬，故 莫如 专求之 《四书》。
《四书》之言 简实，苟以 忠信 进德 之心 求之，亦自明白易见。与 不善人 居，如入 鲍鱼之肆，久而 不觉 其臭，则 与之 俱化。
孔子 大圣，尚赖“三益”之资，致“三损”之戒。
吾侪 从事 于学，顾 随俗同污，
不思 辅仁 之友，欲求 致道，恐无 是理矣。
非笑 诋毁，圣贤 所 不免。
伊川 有 涪州 之行，孔子 尚 微服 过宋，今日 风俗 益偷，
人心 日以 沦溺，苟欲 自立，违俗 拂众，指摘 非笑 纷然而起，
势所 必至，亦 多由 所养 未深，高自 标榜所至。
学者 便 不当 自立门户，以 招谤 速毁；
亦 不当 故避 非毁，同流 合污。
维贤 温雅，朋友中 最为 难得，
似亦 微失 之弱，恐 诋笑之来，不能 无动；
才为 所动，即 依阿 隐忍，久将 沦胥 以溺。
每 到此 便须 反身，痛自 切责 为己 之志 未能 坚定，
亦便 志气 激昂 奋发。
但知 明己 之善，立己 之诚，以 求快 足乎 己，
岂暇 顾人 非笑 指摘？
故 学者 只须 责 自家 为己 之志 未能 坚定，志苟 坚定，
则 非笑 诋毁 不足 动摇，反皆 为 砥砺 切磋 之地矣。
今 时人 多言 人之 非毁 亦当 顾恤，此皆 随俗 习非之久，
相沿 其说，莫知 以为 非。
不知 里许 尽是 私意，为害 不小，不可以 不察也。
白话翻译：（主要摘自于“臻于至善”老师《王阳明全集》笔记）
维贤因为我将要远行，拿着这本书请我为他写一些警戒的话。只这警戒两个字，就是我最喜欢叮嘱别人的话了。现在的朋友们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立圣人之志，因为不能立志，所以为学的时候因循守旧，懈怠弛废，散漫放溺自己的心而度日。如果真的立志了，那自然不容自己不时刻警戒。所以说，警戒就是立志的重要辅助。能时刻警戒，那么学问思辨的功夫，切磋砥砺的帮助，将会让我们的心一天一天的革新，就像老天下雨一样，沛然而无可阻挡。程子说过：“为学之人被气禀所胜，被习气所夺的时候，没别的办法，只能去责备自己志向不够坚定。”（参看阳明先生的《示弟立志说》）程子又讲：“凡是沉溺于诗文这些小技的也会丧志。”程子还说：“为学之人暂且把身外之事放下，只是去明此心之善，只要去诚自己的心（所谓明善诚身，去人欲则善明，致知则心诚），那么文章虽然还达不到中的境界，也差不远了。如果所持守的东西不能约之于心，那为学功夫将泛滥而没有收获。学问之道，《四书》中已经都讲透了。”后世这些大儒们论学的说法，难免有得有失。那些讲的好的，也并不能比《四书》更到位，那些体悟的不对的，未免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还不如只是在《四书》里面求取。《四书》所讲的内容简单实在，只要我们真心想要为学进德，用这个心去读《四书》，自然明白而易得。跟不善的人在一起生活，就像进入了卖臭鱼的店铺，时间长了也就闻不出臭味了，也就被不善的人同化了。夫子这样的大圣人，尚且需要“友直,友谅,友多闻”的帮助，尚且担心“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的损害。我辈从事于学，反而随俗同污，不想着找辅助仁德的朋友，这样还想着能得道，恐怕世上没有这种道理。被人讥笑和诋毁，即便是圣贤之人也在所难免。昔日程颐难免被贬涪州，孔夫子无奈被追杀而微服过宋，今日风气日益卑下，人心日益沦丧，假如我们想要从事于圣人之道，违背世俗，拂逆众人，那来自世人的指摘，讥笑纷然而起，也是一定会遭受的，而且这些讥笑和指摘很多还因为我们自己存养功夫不够深，就开始标榜自己所导致的。我们为学之人，既不应该自立门户，以快速招来毁谤；也不应该刻意去逃避非议和诋毁，跟这些人同流合污。维贤你做人温文尔雅，在朋友之中最为难能可贵，但是性格却有点偏弱，恐怕诋毁讥笑来的时候，做不到不动心；一旦心为所动，就曲意隐忍，时间一长必然沦陷丧溺。只要遇到这样的情况，就一定要反躬自省，深切的去责备自己的志向不坚定，就能够志气激昂奋发。我们只需要明自己内心的善，立自己内心的诚，以求内心的自慊而已，哪里有功夫管别人的讥笑和指摘？因此为学之人只是必须要责备自己的志向还未能坚定，假如志向坚定，那么讥笑和诋毁根本不足以去动摇志向，反而成为我们切磋砥砺心志的机会。现在的人经常讲别人的诋毁也是要好好的关注的，这都是因为随着坏习惯很久了，沿袭着以前人的说法却还不知道错。却不知道这些话里面都是私意，为害不小，我们不能不去好好体察。
阳明先生在这篇文章中，以警戒二字为切入，给了顾维贤非常针对性的教导。1.要立志，立志之后，警戒就是重要的辅助，要时刻戒慎恐惧，警惕自己随俗习非，无时无处不是责志立志之地；2.不要沉溺于其他的小志，影响我们的大志，立志的根种下后，只需要不断的明善诚身，栽培灌溉，什么诗词文章自然会有所得；3.后世大儒的书籍虽然写的也不错，但是始终都不如《四书》简单直接，而且圣人的东西总是比贤者更准确，平时反复看四书就足够了，不要再去研究后世大儒的东西了；4.为学之道很艰辛，一定要有志同道合的朋友辅助，千万不要跟那些不好的人在一起厮混；5.在这个末法时代，不要着急标榜自己是个为学之人，甚至自立门派，很容易遭受攻击，也不要担心被人攻击就同流合污。顾维贤你性格温和，反过来就是比较柔弱，很在意别人的看法，所以如果被讥笑诋毁，千万别动心，动了心就很容易沉溺，一旦遇到要动心了，就赶紧责志，提起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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