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老娘

吾家有老娘

文：我是素颜

老娘剽悍，有别于其他人家的老太太。老太太的形象，多用慈眉善目形容，对儿孙辈亲近有加，俺亲俺娃俺宝的，亲的不得了。见了娃娃们，恨不得把柜子里的好吃好喝全部拿出来，款待娃娃们。

俺家老娘实在是个个例，见到儿孙们归来，呲牙咧嘴的，大概在她眼里，凡是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好好的，回家来做甚。老娘的眼睛，像闪着荫光的扫描仪，从儿孙进门开始，上上下下扫描一遍，仿佛要把人剥光了衣服，掏挖出你的心，搁手上反复掂量掂量，是黑是红，是人心还是狼心。

我们五个姊妹从小生活在老娘的全范围管控下，对老娘的扫描早已习以为常，有啥私弊短头，不要藏着掖着，如实上报即可，不然后患无穷。老娘不用言语一声，盯你个十几分钟，你自个就得显了原形，还不如提前汇报，免遭后患。

在找对象这事上，老娘跟我们开过一个妇女大会，立了几条规钜，好看的不许找，有钱的人许找，外地的不许找，懒惰的不许找。

大姐不信这个邪，我们姊妹几个在方圆百里，也是数得着的美人胚子，找个有钱又好看的富二代是手到擒来的事，咋就不能找呢。她把一个长得和画上的明星一样的有钱男朋友领回家时，老娘像根木桩杵在街门口，不声不响地抽着烟，眼睛扫都没扫大姐和她引回来的男朋友一眼。

回家门都不能进，大姐在男朋友面前，失了面子，脚一跺跟着男朋友走了。大姐前脚走，老娘后脚也跟着出去了一趟，到哪里，我们都不知道。只知道大姐被男朋友甩了，理由是惹不起我们家的母夜叉。

据知情人士后来透露说，老娘打听到了大姐男朋友的家，径直找了过去。人家家里养着一条大黄狗，看她来者不善，才冲她吠了一声，她扔一块石头砸了过去，大黄狗腿上着了道，立刻夹起了尾巴，瘸着腿褪回了狗窝，再没有露头。

主家闻声从屋里迎了出来，老娘目光如矩，冷冷地说：我是大英子的娘，告诉你家小子，甭打大英子的主意，大英子配不上你们家。

老娘走后，大黄狗才哀哀泣泣从狗窝钻出来，主家一看，坏了，狗腿被老娘打坏了，由狗及人，这要是小子不开眼，被打断腿，可不是什么好事情。狗主人坚决不同意儿子再与大英子交往。大姐的第一任男朋友被老娘生生地赶走了。大姐恨娘，发誓再也不嫁，她也不理老娘，在家里出门进门，从不跟老娘说一句话。老娘不以为然。

以后二姐、三姐、四姐，再领男朋友回家，老娘没往门口站，这事不出意外，基本能成。要是站在门口，姐姐们就得乖乖起让男朋友打道回府，另觅佳人。

等到最小的我也出嫁了。大姐才松了口，嫁给了本份老实的大姐夫。我私下问她，咋一下子想通了。大姐答非所问，说老娘长了一双鹰眼。云里雾里的，真是神叨。

我家也生了两个女儿，她们不太喜欢冷得像铁一样的外婆，还是比较喜欢慈眉善目的奶奶。大女儿小慧说，看照片上年轻的外婆，比最漂亮的二姨还标志，外公家一家又有钱又多金，只是，咋没看见过外公的照片呢?

我们的爸呢?这话小时二姐姐问过老娘，老娘不言语，眼里冒出来寒光，刀子一样扎得二姐坐卧不得。吓得我们谁都不能再问。有不识趣的赖小子敢追着我们姐妹瞎咧咧：你们是没爹的孩子。

这话要被老娘听见了，老娘随便捡一块石子，两个手指头一捏，粉尘飞飞扬扬落地。老娘一脸肃穆：娃娃，你的小鸡鸡可有石头硬?

当下不可一世的赖小子当下会尿裤子，以后再不敢与我们姐妹较量软硬。

只知道老娘拜过师父，打小武行出身，至于后来怎么嫁给的爹，爹怎么从老娘的生活中消失，我们一概不知。老娘不说，我们也从不敢问。

等老娘去年过世，守灵时，俺们五姊妹的男人坐在一起唠嗑，才知道，老娘在打发俺们五姊妹去嫁之前，都找他们谈过话了，要他们好好过日子。

老娘从他们身上一拳打出去，他们没动，身后的玻璃杯都碎了，老娘说这叫“隔山打牛”。

像片上的老娘依然目光如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