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片寂静。阿松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无数个黑夜里,他都被噩梦缠身。那些梦魇似要将他剥皮抽筋,无尽吞噬。可醒来之后,他又完全记不清梦里发生的事情。
阿松心里烦躁得很,于是便起身下床,拿起墙上挂着的钥匙出门了。
夜里有风吹过,弄得树叶飒飒地响。月光穿过树荫,漏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月光的光亮映在阿松漆黑的眸中,深不见底。
阿松伸了伸懒腰,呼出一口浊气,又继续前行。
不知不觉,阿松竟走到了房东家。房东家里不见有一丝光亮,想来应当是早早就睡下了。
阿松环顾四周,发现房东屋门前种了一排丝瓜。
他上前仔细观察,这些丝瓜个头还挺大,好似那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般不惧岁月的摧残、时光的警告。
阿松顿时就有点手痒,想摘几个丝瓜拿回去洗碗,必要时还可以发家致富。
咦?丝瓜藤旁边竟然长出了一朵红色的花。
是彼岸花。
这花开得娇艳欲滴,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吸引着阿松去触碰它。阿松一个不留神,手指便见了红。
那滴鲜血正好滴在彼岸花的花瓣上,使得它更加艳丽,红得惊人。
阿松瞳孔微缩,他此刻觉得这朵花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怪,要来索他的命。
渐渐地,阿松的思绪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带到了远方……
七月的天气,太阳毒得很,晒得人汗珠直往下滚。
一个身材清瘦的男生拖着一个行李箱站在马路边。他头戴鸭舌帽,鼻梁上架着墨镜,还穿的一身黑,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不一会儿,就来了一辆小车子停在男生面前,车里的人探出了半个头,问道:“你是张阿松?”
“是。”阿松抿了抿干裂脱皮的嘴唇。
“那快上车吧。”
上车之后,司机递了一瓶矿泉水给阿松,阿松接过并道了声谢谢。
司机把阿松带去了房东家里。
房东家门口种了一排丝瓜,不过那丝瓜又老又硬,只能用来刷碗了,阿松想了想还真觉得可惜。
阿松进门后发现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他不禁蹙了蹙眉头,打小他就不喜欢这种香味。
阿松细细打量着房东。只见那人俊美绝伦,五官如刀削般精致,那双桃花眼好像随时都能把人的魂给勾走一般。
他身着白色汉服,如雪般的长发更是随意披泻于肩。
阿松心想:这人穿这么多不热吗?
之后,房东带阿松去看了房子。房东说,因为这段时间租客比较多,所以只剩一间房了。别无他法,阿松只得住这间444号房。
阿松当天晚上住进去时,一整夜都没睡着,他总觉得这房子里面有某种不干净的东西在窥视着自己。
这种窥视感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叮咚,叮咚……”有人按响了444号房的门铃。
阿松半晌才睁开疲惫的双眼,大骂一声,然后满脸不耐烦地去开门。
来人是一个年轻男子,手里还拖着行李箱。
“有何贵干?”阿松哈欠连天。
“过来合租的。”
阿松只得让男子进门。
阿松回到卧室后,拿起书桌上的手机一看,才3点钟。唉!还是再睡会儿吧。
阿松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阿松是被食物的香味给唤醒的。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去了客厅。看到饭桌上摆着的刚好都是他喜欢吃的菜时,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而秦风则逆着光,异常温柔地注视着阿松。
阿松这才发现,秦风长得也不赖,甚至比房东还要好看。
“这个……我可以吃吗?”阿松指了指饭菜。
秦风微微点了点头,他的眸中尽显宠溺与温柔。就像那春风一般,吹进了阿松的心坎里。
果然,和帅哥一起吃饭,阿松的胃口都变得好了起来。正所谓一步到“胃”也是有道理的。
之后的日子里,秦风每天都会做饭给阿松吃,什么事情都会让着阿松。
有一次阿松问秦风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时,秦风只说阿松长得像他远在故乡的弟弟,自然是要把阿松放在心尖儿上疼的。
听到这话,阿松心里一阵感动。阿松是独生子,从他记事开始,家里人就从来没关心过他。
现如今,却有这么一个才认识三个月的陌生人对他嘘寒问暖,关切至深……
经过三个月的相处,阿松发现秦风真的是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
人世平庸,唯有你是我眸间的温柔。
某天,房东又组织召开居民会。
其实,阿松挺讨厌这种场合的,可是他又不得不去。不过每次要开居民会的时候,秦风就没了人影。
来到房东家后,阿松又忍不住想去瞧瞧那些丝瓜。
他双手抱胸左看右看,发现那些丝瓜好像又老了几分。发黄的丝瓜藤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凄凉。
“唉!和房东那家伙一样,房东的脸色也是越来越惨白,估计活不长了。”
“你是不是在咒我?”突然一道清冷的男声在阿松身后响起。
阿松冷不防地被吓一跳。
“没……没有啊。”阿松讪笑。
在阿松的印象中,他好像从没见房东笑过。
房东喜欢穿白色汉服,而阿松常年又喜欢穿黑色。现在这两人站一块,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倒有点像黑白双煞。
“房东,你可以送个丝瓜给我吗?”
房东愣了愣,“什么丝瓜?”
“就是你种的丝瓜啊。”
房东一脸严肃地盯着阿松:“我并没有种过什么丝瓜!”
阿松:“……”你当我眼瞎呢,这么小气,以后肯定讨不到老婆!
讨不到丝瓜,阿松只好作罢,于是他跟着房东回了屋子里。
屋子里非常热闹,阿松扫视了一圈,但是却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阿松垂下了眸子,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居民会大概开了一个小时左右,房东的催眠曲听得阿松是昏昏欲睡,想要升天。
阿松正准备回家时,房东却叫住了他。
“有什么事吗?”阿松看着房东。
房东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一句话:“有人想与你合租,你可同意?”
“啊,合租?我那房子已经有人与我合租了啊……”阿松惊诧道。
房东不相信阿松所说的话,他说自己并没有安排人与阿松合租,于是房东便决定去阿松家一探究竟。
房东推开了444号房门,空气中竟然弥漫着一股腐尸味。他满脸不悦,赶紧用手捂住了鼻口。
阿松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个房间积灰积得特别严重,窗户上、墙上和门上都布满了蜘蛛网。一股腐尸味更是臭气熏天。
阿松朝秦风的卧室走去,房间内竟是空空如也,没有一丝秦风生活过的痕迹。
阿松顿时脑子一阵发昏,那一切好像都只是他的幻觉。
他觉得自己好像踩进了一个漩涡里,他就算喊破喉咙、拼命挣扎都不会有人来救他。
“阿松……阿松……”
恍惚中,阿松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猛地回头,却发现自己陷得更深。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左边脸颊一痛。
一睁眼,是布满蜘蛛网的天花板。阿松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阿松,你没事吧?”房东关切地问道。
“嗯。”阿松悲催地看镜中的自己,左脸上赫然印着五道指痕。目前这种情况,他能说自己有事吗?房东下手也太狠了吧。
秦风,你真的只是我的幻觉吗?那我宁愿永远待在幻境里不出来……
此刻,阿松的脑袋昏昏沉沉的。
突然,脑海中响起一句话:“我喜欢的人自然是要放在心尖上来宠的。”
秦风当时是这么说的吗?阿松觉得他的记忆有些错乱。
房东又四处看了看,然后缓缓道:“这房中有妖气,你这段时间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阿松转头望向房东,“我……我不知道……”
最终,阿松眸中的光彩黯淡下去。
房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什么都没说。
三天后,阿松再次见到了秦风。
“秦风,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阿松的眼泪毫无防备地掉落。
“哇……”秦风又猛得吐出一大口血。见状,阿松哭得更凶了。急忙用手擦拭秦风嘴角的血,可是怎么样都擦不干净。
“阿松,他是妖,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儿吧!”房东作势要拉开阿松。
这一刻,阿松的愤怒终于冲上心头。
“凭什么?他又没害过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我要杀了你!”
那一刻,阿松感觉自己体内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控制着他。
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手里捧着房东的心脏,而房东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阿松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两步,他刚才……杀人了,而且杀人手法还这么残暴。
再转头时,秦风便化作满天星光随风飘散了。
阿松的思绪渐渐回笼,入目的是那朵触目惊心的彼岸花,彼岸花如蛇蝎般已经渗透进他的内心。
阿松的眸中闪烁着泪光。
秦风是修练千年的丝瓜精,他陪伴了阿松三世。可每次重逢,阿松都不记得他。
“好了,老黑,人间待够了,我们回去吧。”
听闻其声,阿松转头一看,竟然是房东。
房东长呼一口浊气,缓缓道:“当时他生命垂危,我只是想救他,没想到却被你误会。他是我种出来的丝瓜,你觉得我会害他?”
听到这里,阿松悲痛地闭上了双眼。
房东的黑眸望向远方,老黑,秦风是你的情劫,所以我不能让你再堕落下去了。对不起,我骗了你。
为了能够让你顺利渡劫,就算是让那秦风死千百次又有何妨。
秦风只不过陪了你三世而已,你如何能将他这般放在心上。而我陪伴了你万年时光,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呢?
一千年后……
白无常(房东)和黑无常(阿松)又要去凡间勾魂。
在这千年光阴中,再也没有人能够像秦风那样对他好。阿松甚至在自家后院种了一院子的丝瓜,可是秦风始终没出现过。
阿松也明白,秦风是真的不在了。就算如此,阿松也忘不了那个眉眼带笑,温柔至极的人……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即使是没有结果的爱情,彼岸也仍会开出盛放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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