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那年,数学课分为几何与代数,孙老师是我们的几何老师。
有了近距离的接触,越发觉得传闻不虚。当时,他给我们讲课用的是普通话,虽然后来发现他的普通话并不标准,但在当时那一群老教师浓重的方言中,他的课堂语言无疑如一股清新的空气,冲破尘埃,带着清露,润泽出了生长的力量。因而,即便是最后一排的男生,课堂上坐得也是葱笔般的挺拔。
他上课时,站在讲台上常微微仰着头,眼神里透露着极大的自信。有人说看起来有点高傲,但在我的内心里,他是有高傲的资本的。
他画图,真的就不用尺规,一截粉笔,夹在手指间,就那么上下左右随便一划,不同的四边形和三角形便端端正正地出现在黑板上,而小拇指一支,大拇指和食指夹着粉笔一转,便是一个标准的圆形。常常,在这样的时候,我的内心充满了惊叹。我也学他抛开尺规,无数次地在草纸上画各种几何图形,但总不能如意。
他板书,字体舒展飘逸。印象很深刻的是,一道证明题写下来,文字、符号、字母一行行自上而下,错落有致,似写下了一首诗歌,某一处时不时还会出现一个草书,配上旁边的图形,又让人觉得那写下的证明过程分明是一幅画的落款。
他提问问题时,无论回答对与不对,目光中都是微笑的鼓励,绝不像某学科的那位老师,面对不同的回答,表情变化迅速,晴空万里与阴云密布,全在一瞬之间。因而,我们喜欢被他提问,喜欢被他点到讲台上去演板(在黑板上写题),即便答错时被罚唱了一首歌也依然踊跃。至今还记得我前面那个腼腆的小姑娘,答错题后满脸通红,但当按惯例被罚唱歌曲后,竟获得了热烈的掌声,他也似乎忘了那是惩罚,竟点评起她的声音,给予了那女生极大的赞许。
我不知道后来那女生毛遂自荐当了文娱委员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但我也确乎发现,我的这个几何老师竟然会弹琴歌唱。那时的晚自习放学,路过他的办公室,灯光柔和的窗子里不时会飘出他歌声。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和着风琴的旋律,诉说着《小草》的追求,流露着《追梦人》的热情,也动荡着我们年少的心,学习原来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如此美好,我们将来也可以这样多才多艺。
他确实多才多艺。在初二下学期,我很震惊地听说他写了一部名叫《槐树湾》的小说。那段时间,他成了我们课余时议论的焦点,有个同学和他同村,说他上学时就非常优秀,是乡邻们常拿来说教孩子的榜样,还说听大人们说有人到村里采风,要把他写的《槐树湾》拍成电影……对这些话我半信半疑,一个新入职的几何老师真的比学校那些教了几十年的语文老师的文笔还好?后来又听说,他的美术在学校也是屈指可数的,甚至有人说他曾带职在河南大学美术系学习。我也确实见过他走在校园里,身着白色的文化衫昂首阔步,背上“河南大学”四个字牵动着我们惊叹的目光,让我们这些甚至连县城都没有去过的孩子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想象与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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