凳子

凳子是一只狗子，大名凳子，小名凳凳。不是什么金贵的金毛，也不是让人又爱又恨的二哈，凳子是一只土狗，土黄色的毛透露着一股乡土气息，不过好在有一双滴溜溜的眼睛。

凳子的一生是在流浪中度过的。

一

听说，凳子年幼时，还是幸福的，它的妈妈同是一只土狗，不太漂亮，但是流浪狗眼中，有家的狗似乎都是好的；不过，姑娘都喜欢坏坏的男生这种事，在狗的身上也得到了验证，凳子他妈一眼便相中了潇洒不羁的凳子爸。

春天里，万物复苏的季节，凳子和它的兄弟姐妹们也在凳子妈的肚子里生根发芽。还是小豆芽的凳子还不知道它的一生将怎样的漂泊。

几个月后，凳子妈一阵腹疼，她小心翼翼地挪到狗窝里，准备生产。腹痛愈加激烈，凳子在妈妈的肚子里，也蹬腿伸腰，不过很快就被一个个头更加大的哥们挤到了后面。

一不留神，肚子里就只剩它一个，此时凳子妈已经力竭，她喘着粗气，努力睁开眼睛看着三只嗷嗷待哺的狗崽儿。

此时，肚子里的凳子也十分着急，它想爬出妈妈的肚子赶紧跟兄弟姐妹会和，可是苦于不得其法，它只能挣扎着提醒着妈妈它的存在，凳子妈又一阵腹疼，这疼简直要她的命。一鼓作气，她再次鼓足力气，咬紧牙关，使劲，凳子终于面世了。

凳子妈虚弱地扭头看着湿哒哒的凳子，这孩子是唯一一只像凳子爸的，凳子妈不禁想起了凳子爸，在这个重要的时刻，不知道他在哪里流浪，是否吃饱了？还会来看她吗？凳子妈陷入沉思。

春天，乍暖还寒，少了妈妈子宫的保护，凳子逐渐感到冷，身体也抖了起来，更紧急的是它也迫切的想要吃到入世后的第一口奶。可是无力的四肢根本不足以让它爬到妈妈的乳房旁边，听到兄弟姐妹啧啧得吮吸声音，它更着急了，只能嘤嘤呻吟让妈妈注意到它。

可是妈妈好像没有听见，兄弟姐妹们喝奶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来，它只能凭借自己的嗅觉，慢慢向乳房那边挪动。当它喝到第一口奶的时候，四周已经寂静了。

二

只是比其他姐妹们稍慢了几分钟出生，个头却比其它兄弟姐妹要小很多。妈妈的傍家儿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但是好歹妈妈能吃饱，奶水也充足，凳子也吃的圆乎乎的，四只小短腿都快支撑不起它圆滚滚的肚子了。

凳子最喜欢的事便是在地上打滚，暖洋洋的阳光照在它土黄色的毛上，惬意得很。不过，傍家儿似乎不喜欢它，见了它总要踢一脚，它也很郁闷。它或许永远都不会清楚，为什么人类这个东西会如此讨厌“四”这个数字，主人踢它也仅是因为它是老四。

事实证明，“四”带给它的坏运气不仅如此，满月之后，凳子作为一枚礼物被送出去了。

那天也是个好天气，凳子懒洋洋的躺在地上晒太阳，白花花的肚皮享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凳子立马翻身扯着稚嫩的嗓音，汪汪吼叫，显然陌生人没把它的示威放在眼里，进了屋，关上门，凳子似完成任务一样又躺了回去。

凳子妈同样在不远处趴着，可是这人来的时候却没叫，显然，这人是熟人。

不一会儿，门开了，凳子也懒得再叫。只不过，那人却朝它走了过来，阳光一点点被这人遮挡了去，凳子不悦的起身朝妈妈走去，走着走着，身子却腾空了，凳子慌乱地蹬着四肢，可是那人的两只手像钳子一样死死地抱着它。

一个180度转弯，出现在凳子眼前的是放大无数倍的脸，笑眯眯地。凳子仔细打量着这张脸，这是一张布满褶子的脸，很是慈祥。不过这种飘着的感觉着实不好，凳子哼哼着抗议，老人似乎也懂它的意思，把它放了下去。刚碰到地面，凳子便飞快地跑到妈妈身边，求安慰。

在妈妈怀里看着老人与主人说了几句话，那双钳子似的大手再次伸向凳子，凳子使劲全部力气往妈妈怀里钻，可是没用。

这就样，凳子被抱走了。

三

又过了两天，凳子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再也见不到妈妈了，眼前这拿着馒头喂它的老人，是它的傍家儿。已经两天没吃饭的它已经饿的精疲力尽，看着近在咫尺的馒头，它妥协了。

熟悉环境对凳子来说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年纪轻轻它早已清楚自己的使命是什么，看家。环顾着这个空旷的院子，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妈妈，当然也不会有令人措手不及的飞腿。凳子大喇喇的躺在院子中央，老人则搬个凳子坐它旁边，或者说，是凳子躺在老人的脚边。

春去夏又来，凳子已经来到这个家两月有余，生活还算过得去，唯一一个不足之处就是它的玩伴比较呆，比如行动缓慢的老人、忍气吞声的花、始终站在原处的扫把……不过，日子还得照样过不是。

日子一天天过，凳子也在不是小奶狗，它现在又多了个工作，就是陪老人干农活，看着老人坐下休息便赶紧叼着水壶给老人，喝到水后，老人总会摸摸它，舒服得很。

小霸王的到来，着实让凳子措手不及，他叫老人爷爷，他叫凳子狗儿。虽然凳子不乐意，但好歹是有个名儿了。

这家伙会带凳子掏马蜂窝，害得凳子被马蜂蜇，嘴巴肿了好几天，不过那家伙也好不到哪儿去；这家伙还会带着凳子满村里溜达，凳子也因此再见到妈妈，不过妈妈好似已经不认识它了；这家伙还给凳子盖了个窝，里面铺着厚厚的衣服，害得凳子欢天喜地地。

凳子和这家伙度过了最开心的一个暑假。这家伙走的那天，凳子追了好远。

日子还得过，不过，凳子也不知道，为啥老人突然就不动了，任他怎么叫唤老人都不应，凳子汪汪的叫着，把邻居都引来了。不一会儿，老人便被拉走了，急匆匆地，连门都没关，大门都没锁。

似是感受到离别，凳子追着那大家伙跑了很远，直到追不上。

[if !supportLists]一天，[endif]两天，三天，它怎么也等不到老人回来。饥饿终于还是战胜了等待，它走出了家门。

秋天，还不是很冷，一到中午，人们便端着碗到某家的门口聚在一起吃饭，一边还拉着家常。凳子便蹲在他们不远处，有的看见凳子可怜，会丢出一根面条或是一个西红柿皮，不管是什么，凳子都吃。等人们散去，凳子也便回家继续等老人。

日子还得过，天气已经冷了起来，人们也不再出来吃饭，凳子只能去更远的垃圾堆或是小饭馆的垃圾桶旁边捡吃食，一次比一次走得远。终于在一次回家后，它发现自家大门被锁起来了。可能是等待太久了，凳子并没有多做停留，便转身走了。

从此之后，垃圾堆，街角，或是随意刨个洞便是凳子的窝。呼呼地北风终于还是把冬天给刮来了，凳子的毛也终于长厚实了。

四

凳子来到我家，似乎是缘分。正巧妹妹闹着爸爸去抱一只狗，正巧叔叔在破旧的垃圾桶里看到了它。它是乘着自行车车篓来的我家，一把他抱下来，它便钻到了凳子下面，所以给它取名凳子。

叔叔说，这狗虽然是流浪狗，可机灵得很，也没饿着，他很聪明，一直守着一家小饭馆的垃圾桶，村里有啥红白喜事，它也便混进去了，钻进桌子底下，掉下来的肉少不了。

交代完，叔叔便走了。凳子还是钻在凳子地下，任人拖它也不出来。我和妹妹怎么诱惑它，它也不为所动。可意外的是，它十分听爸爸的话。后来，我们分析原因，大概是因为爸爸和叔叔长得比较像，音色也差不多，它记得叔叔，便也听爸爸的话。

不过，这狗真的如叔叔所说，“赖得很”，它同自小养在家里的奶狗不太一样，凳子的牙是尖锐的，即使轻轻咬一下，也是疼的。妈妈说，这狗养不熟了。

这狗也正如叔叔说的，真是没饿着，也真的吃惯了鱼、肉，瞧不起馒头。饭间，他还是会钻到桌子底下，期盼着我们不小心掉一块肉或是蘸了肉汤的馒头，结果，掉下来的只有菜或是白馒头，他总是嗅嗅便走开了。妈妈说，这狗不好养活。

日子还得过不是，几天过后，凳子终于适应了这个家，叫它的名字也终于会回头了，但是却不会摇头晃尾地跑向你。馒头这个东西，它也慢慢接受了。

可毕竟是流浪过的狗，或是天生它就放荡不羁，凳子调皮得很；摆在院子里的拖鞋会无缘无故消失，妈妈悉心照料的不好容易开放的仙人掌花，被它糟蹋的不成样子；更奇怪的是，仙人球是怎么少了一块的。嗯，少不了一顿打。

不过，好在凳子也是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他又能在院子里大喇喇地晒太阳了。值得一提的是，凳子从到新家以来，从没有出过大门。

五一的假期过得很快，我只能依依不舍的踏上征程，以前会不舍爸妈还有妹妹，现在，又加了个凳子。临走的时候，凳子是在门里面目送我的，不管我如何逗它，它都不肯踏出来一步。

好在有手机这个好东西，妹妹每天都给我讲凳子的蠢事。比如把妈妈的拖鞋衔到菜地或是厕所，凳子去泥巴里滚了一圈；凳子把白菜给啃了……

五

现在想起凳子的死，心都揪在一起。

由于某种特殊原因，爸妈不得不离开，凳子再一次面临被无家可归，不知它的心里如何想。

送走凳子的时候，一向讨厌凳子的妈妈表情实在不好。爸爸又把它放进了来时乘坐的自行车车篓，或许是爸爸的原因，凳子并没有反抗，但出门的时候，却尖叫出声，不是示威似的汪汪大叫，却像是害怕求饶似的吟叫，爸爸罕见的摸了摸它，它才安静下来。

再次得知凳子的近况，是妹妹的来电，她哽咽地告诉我凳子死了，是不小心吃了老鼠药死的。被叔叔发现时，它已经死了，周围一片狼藉。

大半年过去了，凳子时常被妹妹提起。之前失踪的拖鞋，在爸爸锄地的时候被找着了；妈妈还是在悉心照料着她的花草，只不过，那个被咬过的仙人球还是缺一块；自己看到手机里凳子的照片，心里还是一阵拧得慌。

这个小生命，从出生到死亡，仅是短短两年多一点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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