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当一个人开始大量的回忆从前时,那就说明他老了。
我老了吗?
好像是的,我的心仿佛在上个世纪就已经干枯,渴得挤不出半滴水。而我牧歌般的童年,仿佛只是一场真实发生过的梦。那么短暂,那么遥远。
天黑了,我推着山地车在河边公路上散步。在离开河岸不远的空地上,有一群跳舞的大妈。
她们的周围是刚拆完,待建的工地,以前是乡村平房,此时是一片废墟。她们极有可能是这里曾经的居民。用来跳舞的地方还铺着白色的地板,看大小应该是客厅。电线杆上的节能灯,用白得有些惨的光照耀着她们。
看她们高兴的样子,应该是领到拆迁款了。和着音箱里的流行歌,她们快乐地踩着节拍,摆首扭腰,挥舞着双手,庆祝着幸福的生活。
她们越跳越带劲,虽然每首歌基本上只剩下了歌词和节奏,但这丝毫影响不了她们如小苹果般火红的激情。抖着身上颤悠悠的乳房和赘肉,她们简直是自信到爆了棚的大明星。
厉害!
看了一会儿,我决定离开。虽然很热闹,但是她们的开心不属于我。如果我没把持住而加入她们的队伍,那会是多么和谐的场景啊。
等几乎听不见鼓声了,我停下来,放好单车,站在了河边。还好,这个拥挤的世界还是给我留了一块儿安静的地方。
我深吐了一口气,坐在土沿上,脱掉鞋子,把脚踏进松软的泥土里,看着河水。
水面倒映着月光,微风摇起细浪,像粼粼的碎片。河边柳枝轻轻晃荡。
···
我家旁边有个池塘,面积不大。池塘边上也有很多柳树,粗粗的,四个我也抱不过来。其中有几棵树是斜斜的长着的,巨大的树干和茂盛的枝叶呈45度角伸向水面。我称它们为“会落叶的比萨斜塔”。
我走到树干正前方,后退几步,一阵助跑之后,便跑着上了树干,爬上分杈的树枝,趴在绿叶丛中,往下看水中的鱼。水中有成群结队的小鱼,还有三三两两的大鱼。当它们游到浅水区,阳光将它们的身影斜斜地打到水底时,我感觉它们是飞着的。
它们或摇头摆尾地转着圈,或悬空停在那里思考,或者你追我赶的嬉闹,或者跳出水面大笑一声。
风起时,树枝轻轻摇晃着我,树叶和蚂蚁也不停的来挠我的痒痒。水面一人多高的水草随风摇摆,觅食的大白鹅咿呀的叫,逆着粼粼的水纹自如地游着,然后一猛子扎下去不见了,它浮上来时,嘴里叼着一条鱼,这肯定是刚才跳出水面的那条——鹅叼出头鱼嘛。
我折下几枝柳条,编成一个圆圈戴在头上,那是我的王冠。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跑到了西天,在离开我之前,它把云彩全都点燃了。
···
这时,一阵机器轰鸣声打断了我。我回过头,看到公路上有挖掘机隆隆地路过这里。不是一辆,是几十辆。我站起来,转过身看着它们。昏暗的灯光中,队列长的仿佛没有尽头。车头灯打开着,一个个像喷着火的大眼睛,威武而坚定。履带“哗啦哗啦”地从路上碾过。我仿佛看见一队列的坦克,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向前方的战场。在接下来的10分钟里,我没办法继续想任何事。
等这支部队开过去之后,烟雾久久不散。我刚要舒一口气,手机响了。我拿出手机一看,是女友的电话。这之前她已经打了三个电话了,刚才坦克的动静太大,我没听见。
接还是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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