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国,立于南河以南,背靠万里苍山,常年覆雪,终日不化。
所以世人皆言梁国是屹立在白雪上的国家,是雪国。
雪国很冷,但今日的京都却很热闹。
因为谢老将军的独女要出嫁。
这是大事。
梁国疆域辽阔数百万里,有三分之一的国土是这位谢老将军打下来的。
“可怜谢老将军神武一世,就这么一个女儿却要嫁给那样一个废人纨绔。”
“谁说不是呢?谢小姐佳名传天下,却要嫁给这么一个人。”
京都之人摇头叹息,看着那架红如血的轿子,看着那在轿中若隐若现佳人轮廓。
复杂似是在风中轻扬。
……
雪国的京都有三十花巷百处花楼,流连忘返之人不计其数。
三个年轻人相互搀扶着,踉跄脚步从京都中最出名的怡红院走了出来。
“哈哈,什么狗屁三皇子,什么文名传天下,今日还不是扶墙而出?”
说话的是这个身着白衫的俊逸少年郎,他的脸上有些红润,酒气还未消散。
雪国之人最重礼仪,这少年却当街大笑,宣扬风月之事。
周围人侧目蹙眉,他却不以为意。
“三皇子养尊处优,目中无人,哪是少爷的对手?”
“说得对,有理,该赏!”
白衫少年哈哈大笑,随手拿出两张百两银票扔在了地上。
那二人见了急忙弯下腰去捡,喜笑颜开,嘴里的赞颂更多,声音更高。
夜色此时正浓,残血半悬当空,月的光晕泛着柔意,就像是少女的手,抚摸轻盈。
“怎么不笑了?”
两个奴才的笑声渐渐消失,白衫少年微微发怒,口中怒喝。
“少夫人。”
两个奴才看着少年的背后不远处,缩了缩脖子,不敢言语。
少年身子一僵,转头看去。
一个蓝裙少女,面容俏丽,身姿如龙蛇般婉转,她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笑容,一双眼睛弯如月牙。
妙,妙不可言。
少女看着少年,眼中掩饰不住的爱意。
……
少年轻蹙着眉,略有些不喜,朝前走着,与女子擦肩而过,走进了刚刚才出来的花楼当中。
少女站在原地,呆立着,星辰般的眸子低垂,有些暗淡。
“少夫人,您”
两个奴才躬身询问,有些惧怕。
“让他早些回家。”
少女的脸上再度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笑容灿烂,却满是落寞。
……
怀玉关外,七千里加急文书传入京都。
金国大元帅率军 马踏城关,一月来连破梁国九关十一城,无人可为其敌手。
军中将领无一人可与金国抗衡,最终,谢老将军以六十之龄披甲上阵。
……
“相公。”
柳府之内,少女端着一杯清茶放在了少年的桌子上。
这张桌子是少年平日里用来斗蛐蛐的地方,所以宽敞的很。
少年低头翻弄着书页,眼皮也不抬一下。
“相公,父亲战死凉城,妙儿要走了。”
她要去收尸,谢老将军战死,这让本就弱势的梁国上下蒙上了一层阴霾,让这本就孤独的谢妙儿更加孤独。
少年没有抬头,只是略微皱眉,那轻蹙的眉头就如同去年 花楼之前相仿,淡淡的厌恶和不耐。
少女将茶杯往前推了推,摆在了少年的左手侧,她知晓少年的右手只拿剑,不拿杯。
无论是酒杯还是茶杯。
谢妙儿转身,两行清泪掉落在地上,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
京都的热闹已经不复存在,所有人躲在家中蜷缩着身子。
他们在躲避寒冷,也在躲避着金国的刀锋。
谢妙儿已经离开柳府半年了,半年的时间金国兵锋所过之处,千朝俯首,万国称臣。
六个月前,金国战马踏碎凉城城门。
六个月前,谢妙儿行走万里前往凉城收尸,再也没有回来。
“砰!”
听着屋里头传来的动静,两个奴才现在外面彼此对视,纷纷苦笑。
六个月前,凉城城破的消息传来,自家少爷不知怎的书也不看了,花楼也不逛了,就连那张最喜欢的斗蛐蛐儿的桌子都给砸了。
少爷每次都要走到高高的瞭望台上,呆呆的看着远方,往往一坐就是一天。
“三儿,备马,上皇宫。”
二人愣神间,突然听见正在里屋砸东西的少年大声喊道。
“是,少爷。”
……
京都城门口,百万雄兵列成方阵,铁血之气,似是要冲天而起。
“少爷,此去一定要找回少夫人啊!”
两个奴才站在一侧,冲着柳墨挥手大喊。
“放屁,你家少爷我是去荡平大金,是为了保家卫国。”
少年骑在马上,高头大马,神俊得很,冲着两位奴才喝道。
正是鲜衣怒马时,能堪那金贼南渡?
……
少年睿智多谋,手中三尺青锋剑,胸有万般计如海。
一年时间,少年大战金贼百余次,收复失地千座城。
金贼不敌退于南河一岸,这是战机,稍纵即逝,若此刻全力以赴,金国必灭。
但少年却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天空,随后调转马头飞奔而回。
……
凉城新来了一个清倌人,何为清倌人?卖艺不卖身。
这女子很是漂亮,她有一双笑起来像是月牙的眸子。
凉城的人都知道,这女子似乎有个怪癖,那就是每天都要发呆很久,望着一个方向,看着不可能的来路。
街道上的行人突然朝两侧退让,少女坐在二楼,居高临下看的很真切。
远处的街道上有一匹白马仰着头略有些高傲的前进。
白马背上坐着一个少年,他的身上满是血迹,也许是因为太过仓促,他还未曾卸甲。
白马停在花楼下方,踩在一座桥上,少年抬起头看着二楼的俏佳人。
微风吹拂着二人的发丝,少年的脸上沾染着鲜血,将头发粘在了皮肤上,微风吹拂不动。
少女的双眼渐渐发红,嘴唇有些颤抖。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他仰视着她,她俯视着他,四目相对,她突然笑了起来,手中的手帕掉落,双眼宛如月牙。
少年轻蹙着眉,抬起右手接住了手帕,他的右手只拿剑,这一刻却拿起了一张手帕。
“回家。”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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