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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寒假前的最后一场暴雪袭来时，贾尔河一中又一次停了电。晚自习的课间休息时间，同学们都涌出教室在雪地里笑闹、嬉戏。上课铃响过很久，玩疯了的众人却久久不肯回教室，于是老师们也就不管了，反正停着电，就连校长都早早地回到了前院的教师公寓。
可张俊俊却没有心情玩儿，她的心中实在苦闷，一个人顶着飞絮般的大雪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在绕到第几圈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她竟和李奇撞成了一团。李奇正和朋友们扔雪球扔得热闹着，在疯跑着躲雪球时滑了一跤正撞到了魂游天外的张俊俊，惊慌之下她竟然拖着张俊俊的大腿把张俊俊也给带倒了。李奇顾不得疼而慌忙起身道歉，想拉人起来时却发现躺在地上的竟是张俊俊！
张俊俊一言不发，自己费力地站了起来，然后开始慢慢拍起身上沾的雪，她故意拍得很小心和仔细，却迟迟等不到李奇再说什么话。“算了”，张俊俊在心里苦笑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身就往教室走去，可李奇却在此时叫住了她，而张俊俊的心里也突然涌起了满满的期待。
只是李奇开口说的却不是她想听的话。只听李奇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听严婷婷说，你总是告诉她我对你很不耐烦，说我从来都不拿被褥，还看不起你姐姐上的大学……”李奇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还有一丝嘲弄，像是在质问自己，又像是嘲讽一个无聊的笑话。张俊俊听了这话愣了愣，她确实有过一丁点儿类似的埋怨，却都是写在了自己的日记本里，而且原话并不是这个意思，都是她偶尔和李奇说话不投机、感觉很窝心时才写下来的气话，却不知怎么全被人添油加醋地学给了李奇。
可张俊俊却没有解释，一来是她笨嘴拙舌无力辩解，二来是她不知该怎么质问严婷婷、去面对和处理三人的关系，毕竟她也是有些畏惧严婷婷的，怕她哭闹起来自己不知该如何自处，不知该怎么向班主任交代。张俊俊终于感到透骨的疲惫，她长吁了一口气，想不明白自己想经营好一段友情为何竟会如此艰难。而李奇也没有再给张俊俊解释的机会，说完这话就一边答应着呼喊自己的玩伴，一边迅速地跑远了。一对曾经好得蜜里调油似的朋友，就此才真地彻底绝交了。
那晚张俊俊没有再回教室，她一个人在大雪里走到了近凌晨时分，边走边哭，边哭边叹气。她哀叹自己快乐的中学生活彻底消失不见了，她恼怒严婷婷为什么偏偏选了自己当同桌，她气愤李奇为什么因为一点小事就跟自己彻底绝交，她更憎恨的是自己的愚蠢和懦弱。
寒风呼啸，裹挟着漫天大雪，张俊俊几乎被堆成了雪人，那晚回宿舍后她就发起了高烧，不得已请假回家治了一星期，且双手也因为那晚严重受寒而长满了冻疮，直到春天过完了伤口才长好。而她在返校后就开始了和严婷婷新一轮的漫长冷战。
而受到情感刺激的人，的确会改变性情。张俊俊便是，李奇的决绝让她对这段友情倍感失望，连带着也开始憎恶起自己来，让她就此封闭了内心，再度成为一个性格内向且孤僻的女生，并在很长的时间里都回避着不愿再去结交新的朋友。
无法原谅。张俊俊对严婷婷的恨和怨也在这个寒冬里无声无息地疯狂生长，接着又在暖春到来时归于平静，转而全身心地投入复习中去。这段日子她像一头困在陷阱里的狮子，压抑着心中的怒吼和暴躁，只管埋头为自己挖掘逃离的阶梯，那所有的默默忍耐，都是为了等待解脱的时刻。
不过虽然张俊俊在心底里依然不能原谅严婷婷，却也从没找严婷婷对质过，而是用沉默和疏离的客气感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她不是一个勇敢的女生，总是在心里阿Q一样地自我安慰：何必再给自己找麻烦，不管怎样稳稳当当地撑到7月份中考就好了……毕竟她再也无法承受人际关系破裂带来的日日心理煎熬了。
当然，中间张俊俊也曾偷偷找过苏堰雷请求调座位换同桌，可苏堰雷听到这个诉求后却不耐烦地差点将作业本砸在她的脸上。张俊俊不敢多说，而且她不知道严婷婷的新同桌会不会恨上自己，于是忍着泪没能坚持自己的恳求，最后还被苏堰雷厉声训斥了一顿“事儿真多”，又被赶回了教室，从此再也不受苏堰雷待见，不久连语文课代表的身份也被捋下来了。
不过让苏堰雷没有料到的是，他的怒火竟然激发了这个性格如烂泥一般的张俊俊的自尊心，在中考前的最后三个月她竟开始拼命地专注于学习，狂背书、狂刷题、狂求教……成为了一个成绩不断稳步上升的疯狂的“书呆子”，连学得一塌糊涂的化学都追上来了。不久之后，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接连对张俊俊稳步迈进并扎根在年级前十里的成绩刮目相看了。
而严婷婷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哭，尤其是在跟严小枫再次闹掰后，她又重复地跟张俊俊讲起了她和严小枫之间的过往、自己多年对严小枫的一再原谅却一再受到伤害、背叛及欺辱……全然不记得两个人不久前和好时每天黏在一起的亲昵、欢笑，以及唯恐众人不知的炫耀。
在此期间，张俊俊渐渐习惯了给她递纸巾，一再耐着性子的倾听和重复地劝解。然而在心底里，可能再没有哪个学生像张俊俊一样期待中考、渴望能提前进行中考了。只是她不敢再将这样的想法写在日记本里了，自从她跟李奇在雪地相撞后，她就中断了自己从初一入学时便养成的写日记的习惯。至于从前写的那些日记本，她也将它们全部用宽胶带一圈圈缠死，深深地埋到家中院子里的槐树下，此后再也没有取回来。
而此时不知是后劲不足，还是受自己和严小枫或是张俊俊好好坏坏的关系的影响，严婷婷的成绩开始波动起来，有时她能冲到年级前五名，有时却又在年级二三十名之间艰难打转。这让苏堰雷感到忧心异常，他不止多次安慰严婷婷不要紧张、要“保持良好的心态”，甚至还因为怀疑是张俊俊影响了严婷婷而找其谈了好几次话。
暖春渐远，就在换上了轻薄的夏装后，一天严婷婷突然送给了张俊俊一条红色手绳——和她自己手腕上戴着的一样，只不过上面没有串玉珠。张俊俊不想再被严婷婷绑上所谓的红手绳了，但严婷婷却说这条红手绳可以帮助自己驱邪、安眠，于是自从和李奇绝交后便失眠多梦起来的张俊俊便没有多想，又顺从地将红手绳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此时的张俊俊因为之前的一场大病和重重心事，身材更加纤瘦，手绳于她纤细的手腕而言实在太过宽松，总是松垮地垂在她苍白的手背上，看起来红艳夺目。
14
六月初的时候，钱婉丽辍学了。张俊俊听说后既可惜又无奈，因为此时不止钱婉丽，临近中考的时候班里正有越来越多的人突然辍学离校了。而对于钱婉丽的突然离开，有人说她是因为在班里被班主任苏堰雷无视、太煎熬，实在受不了了才走的；有人说她是因为成绩太差、考上高中无望，即便留下来也只会拖累班级的成绩和升学率，所以就……；还有人偷偷告诉张俊俊是因为钱婉丽下了晚自习后跟向谦去学校废弃的烂尾楼里约会，却被某个女生举报、太过难堪……
钱婉丽搬着桌椅走的那天中午，大雨滂沱，一楼教室门口的月季花被风雨打落了好多花瓣，有些被风刮到了走廊上，被过路的一双双脚踩下去便是满身伤痕累累。张俊俊小心地将它们一瓣瓣捡起捧在手心里，在大雨下把它们淋了个干净，然后又将它们扔回到了花根处。她做这些的时候，钱婉丽曾经的同床曲婉婉一直站在一旁，望着雨幕发呆。
曲婉婉从最初就不看好钱婉丽和向谦，中间这对小情侣分分合合多次后，让她对钱婉丽终于失望透顶，最终选择了终止两人的友谊，对钱婉丽再也不管不问。可此时她却哑着嗓子问张俊俊：“你说，向谦为什么没走？婉丽是不是很傻？我要是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就好了……”
张俊俊同情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婉丽会去哪儿？”
曲婉婉不做声，她捧起双手接了一些雨泼在脸上，闭着眼睛感受脸上的水痕流动，过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道：“能去哪儿？跟着村儿里的人去南方厂子里打工呗。”说完，她转身驮着背往雨幕深处走去了。
张俊俊深受震动。之后的两个多星期里，她的脑海里一再重复播放着曲婉婉走在滂沱大雨里的孱弱背影。终于在距中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张俊俊忍不住在一个晚自习结束后叫住了李奇，说自己最后有些话想跟李奇讲清楚。张俊俊的声音那么干脆和有力量感，让一向脾气刚硬的李奇不由地跟着她走向了学校操场的角落。
张俊俊很紧张，和李奇面对面对质的时候，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一双手竟开始僵硬和麻木起来。感觉时间过了好久后，她才长吸了一口气，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对着被黑夜淹没的李奇讲道：“我从来没在你背后，跟任何人说过你的坏话。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当成我的姐姐，你对我那么好，我都懂，都记在心里，我怎么会跟别人说你坏话呢……”她越说越快，开始语无伦次，到后来竟然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是捂着脸痛哭，再也不管所谓的尊严和面子。
李奇十分动容，她是一个骄傲的女生，面对张俊俊的让步和服软，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当然随之她胸中的怒气和怨气就这样飞快地消散了。于是她也忍不住走近一步，小心又僵硬地拍着张俊俊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我没怪你。我早就知道咱俩是被人挑拨了。”张俊俊一听这话反而哭得更委屈了，连双肩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李奇的眼也酸了，她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温柔地搂住了张俊俊，接着说道：“后来她在我跟前也总是说你的坏话，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咱俩都错了……我本来想找你和好的，可看到你们天天在一起，你还戴着跟她一样的红手绳……就没有去找你，以为……”这时一束手电筒突然照过来，巡夜的老师过来了，李奇磕磕巴巴的话被彻底打断，只好拉着张俊俊赶紧往宿舍跑去。
张俊俊紧紧攥着李奇的手，心里又委屈又温暖，那烦乱多日的心终于安宁下来了。到了女寝大院儿门口时，张俊俊突然拽着李奇停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问李奇：“那你回来睡不？”
李奇看着她笑了笑，却只是柔声说了句：“快考试了，不值当再去折腾了。”不待张俊俊再张口，她又接着说了一句：“咱们赶紧回去吧，宿舍马上要锁门了。”说着她便带着张俊俊小跑进了宿舍。
虽说是与李奇和好了，但张俊俊却感觉什么东西变了。尽管心里不再觉得堵得慌了，然而她和李奇到底也再没能回到从前那样亲密和谐的状态了，不过是迎头遇到时会互相打个招呼，生活似乎再没了任何交集。是啊，被打碎的花瓶已经成了满地碎玻璃，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也不会再聚拢，而感情一旦变质了，便会永远的变质了。
不过，张俊俊此后也再没戴过严婷婷送她的那条红手绳了。
15
蝉鸣蛙噪之时，张俊俊终于等来了中考。由于考场设在了县城里的几所高中里，学校便在县城找了宾馆安排大家两两一张床住下。让张俊俊感到幸运的是，落单的曲婉婉早早就跑过来邀请自己在中考期间与她住在一起，这让张俊俊很是惊讶随后心中又暗自欣慰，便满口答应了下来。果然此后严婷婷为张俊俊抛下自己感到很委屈，但张俊俊也只是无奈地推说自己先答应了别人、没有办法。
在县城两天紧张的考试结束后，张俊俊和大家一起赶回学校收拾东西，被褥和生活用品早在考试前就运回了家，留在学校的还有一些书，张俊俊舍不得扔。待她装好书本骑着车子要回家时，正遇到了刚要进宿舍院门的严婷婷。
严婷婷似乎心情不错，她兴奋地问着张俊俊要不要一起再去喝一顿苏老师家的咸汤。张俊俊这才真正在心里意识到，自己的初中生涯已经彻底结束了，连苏老师家齁咸的咸汤以后也喝不着了。只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婉拒了严婷婷。而严婷婷不放弃，她一再喊着张俊俊回到家后要多跟自己打电话。张俊俊听了不置可否，微微笑了笑便骑上车子很快离去了。
之后张俊俊一个人闷在家里待了半个多月，期间自然没有跟严婷婷打一个电话，对于严婷婷发来的短信她也都是偶尔才简单地回复一下。
终于到了中考成绩放榜的时候。周六一大早，张俊俊吃过饭便骑车赶去了学校，大概是因为激动和紧张，二十多里地的公路她这次才花了三十多分钟就赶到了。随后从班主任苏堰雷那里她得知自己的成绩还不错，除了考上了重点高中外还得以被减免一小部分学费。而她的“发挥超常”和严婷婷的“发挥失常”都让苏堰雷大为吃惊——严婷婷的成绩竟未达到重点高中平价生的录取分数线。此时再面对张俊俊，苏堰雷仿佛刚认识她一般，激动地一再表示自己为张俊俊感到骄傲，硬是拉着张俊俊这个“得意门生”柔声细语地夸奖了一通后才放她走。
张俊俊此时的心情很好，倒不是因为苏堰雷突然的夸赞，而是庆幸自己又能接着读书上学了。但是一想到真地要告别这个生活了三年的校园时，她的心中又忍不住生出来了些感伤。于是她推着车子在校园里慢慢踱起了步子，一面看着各处的建筑，一面从记忆里搜索旧时的痕迹。
当她走到女生宿舍大院门口的时候，迎面正遇见了刚到学校的严婷婷。严婷婷在学校门口便跳下了自行车，她欢喜地叫了声张俊俊的名字，推着那辆崭新的明黄色的自行车快步走到了张俊俊身旁，然后便撒娇地抱怨张俊俊让自己等了很多天，却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面对严婷婷的娇嗔，张俊俊只是一味地笑着听着，并不做解释，过了一会儿便说自己还有要紧事便欲离开。
严婷婷听到后愣了一下，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委屈至极地柔声问张俊俊：“那……以后咱们是不是就不再联系了？”张俊俊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沉默良久才努力从嗓子眼儿里“嗯”了一声。此时全身都快僵硬的张俊俊一秒都不愿再停留，推起车子只想赶紧消失在严婷婷面前。
而严婷婷听到张俊俊的回应后，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她攥紧了自己的车把，盯着张俊俊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冷笑了一声，随后猛地伸手拽住了张俊俊自行车的后座，一面冷漠地望向别处，一面用无比坚定的声音对张俊俊说道：“把那条红色手绳还给我。”
张俊俊的心还在胸膛里砰砰乱跳，她知道自己一时还走不掉，不由苦笑了一下，便顺从地从背包夹缝里将严婷婷之前送自己的手绳小心地掏了出来，然后搁在手心上转身递给了严婷婷。可令她没想到的是，严婷婷竟然做出很嫌弃的表情，用两根手指小心从张俊俊手中拈起手绳，望着那条手绳冷笑着说了一句“我真傻”后，便将它狠狠地掷在了张俊俊的脚下。
张俊俊被严婷婷的举动激地满目通红，她抬起的右手僵在半空中又攥紧缓缓放下，最后也只说出了一个“你”字。而严婷婷此时却转身高昂着头推着车子往校园里快步走去，还兴奋地和不远处的路宁打招呼，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张俊俊抿着嘴唇看着严婷婷的背影，苍白的脸涨成了紫红色，却终究未再发一言，也推起车子往前走。然而没走两步，严婷婷却再次在背后厉声喊住了她。
张俊俊忍住眼泪，她站在白花花的日头下正头晕得厉害，听到严婷婷嘶喊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处传来：“张俊俊，我恨你！你不是答应跟我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了吗？你是大骗子！我把你当成好朋友、当成最后的依靠，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对，是我看了你所有的日记！我就是要让李奇知道，你在日记里都说了她什么！我把送你的红手绳扔了，你不配！我诅咒你们……”严婷婷断断续续喊了很多，她嘶喊的声音里渐渐带起了哭腔，围观的同学们越来越多，众人望着梨花带雨的严婷婷和张俊俊兴奋地低声议论起来，他们以为严婷婷又会闹起来，然而这次她却没有。
张俊俊站在原地，望着严婷婷和好奇的人群，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都放空了，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就在这时她瞥到了人群中的李奇。
李奇就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望着严婷婷的方向紧皱着眉头，而一旁的靳慧慧趴在她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她点了点头后便拉着靳慧慧快步转身离开了，始终没有看张俊俊一眼。
张俊俊的心中这时才开始翻涌起了苦涩的大浪，她很想哭，也很想与严婷婷放肆地吵一架。她想责备严婷婷不该偷看自己的日记，还横在自己和李奇之间“兴风作浪”！她想告诉严婷婷自己对她的种种作为有多生气和愤怒，而如今毕业了、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可她却全都忍住了，也许是因为太阳太毒辣，连眼眶里噙着的泪水都被蒸干了，张俊俊没有再看严婷婷一眼，在面无表情地又望了望那条缩在地上的红色手绳后，便转身跨上车子飞快地冲出了学校的大门，彻底告别了这无比漫长的初中生涯。
……
回家的路上张俊俊将车子骑得飞快，李奇和严婷婷的脸在她的脑海里转来转去挥之不去，她依旧头晕得厉害，经过一个路口时还差点被货车撞到。这一路上她出了很多汗，从额上滑落的汗水一再糊住了她的双眼，怎么擦都擦不完。
这一切终于都结束了吗？
张俊俊不知道。
解脱了吗？还是依然放不下？
张俊俊也分辨不出来。
此时她还看不到的是，烈日炎炎之下，贾尔河一中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似乎都要被烤化了，门后的柏油路被白花花的太阳烤得滚烫，最后只有一条被踩了无数次的红色手绳孤独地躺在白花花的阳光下，看上去脏兮兮的，是如此地落寞不安。
张俊俊的花季，在这一天结束了。
此后的很多年里，虽然贾尔河一中仍会常常出现在张俊俊的不安的睡梦中，包括那些乱糟糟的教室，那潮湿难闻的宿舍，乃至尘土飞扬的操场和无处下脚的女寝厕所，但她再也没梦到过李奇和严婷婷，也没有再遇见过她们。放佛是时光不小心擦光了三个人之间的所有痕迹，那段过去终于成了张俊俊回忆里的一场幻影。
（完结。这个故事写得很不快乐，那就结束吧。不过写出来了，过去的不快也就彻底在心底翻页了。最后祝所有的好朋友都会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祝所有的真心都会被回报以真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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