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一个朋友突然发消息给我,让我陪他去解忧坊,他请客。我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信念就去了,出于礼仪,我换掉了穿了大半个月的衣服——反正在家,衣服自然懒得换。
解忧坊是家酒馆,装修颇具古韵,服务员打扮的也都有那么点意境——身着汉服,额贴花黄——就是少了训练,缺了些味道。单论酒馆本身,我还是很喜欢的。这酒馆隐在一条深巷里,少为人所知。我本来也是大部分不知道的人里的一员,还是某次朋友碰巧来此,连带着我才知晓这偏僻的小巷里原来还有这么一家店。而且人少总是好的,人多了,难免会成为市井之地,反而毁了这风景与兴致。这里唯一让我不能接受的,就是酒馆附近时常停着一台挖掘机,颇煞风景。
老赵是解忧坊的老板,朋友和他混的还挺熟,熟到什么程度呢?酒水打折。从此我知道,和老板混熟是件十分有必要的事情,最起码一顿酒能节约几十块钱,稳赚不亏。
“来了?你定的桌给你留着呢。”我们进到酒台,旁边就走过来一个看上去三十岁的男人,看起来保养的挺不错,最起码没有啤酒肚,这倒是让我很好奇。朋友上去搭话,我初来乍到的,只好杵在原地,观察四周的环境。两人聊了几句后,那男人转头向我这边看了一眼,正好的撞上我打量的眼神,双目对视,便笑着对我挥了一下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些尴尬,就只能微笑着点点头,权当做回应。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终于向我这边走过来。朋友也终于开始介绍我们。“云,这是赵哥。这家酒馆就是他的。”
“赵哥好。”
“嗯,叫什么赵哥,大家都叫我老赵。你们也可以叫我们老赵。”老赵摆摆手这么说。
我不知道当时脸皮怎么突然就厚了,也是一时有些上头,就说了句:“嗯,行,那我就叫你老赵了。”“哈哈哈,行,今天你的酒我请了。当然,只能自己喝。”说完老赵看了看旁边的朋友。“你的老规矩,九九折。”之后就招呼了一声,去忙别的了。
酒馆的布置格调十足,桌子是实木的,四处点缀了一些芦苇,中间立了一个小亭子,朋友说到时候会有人在那里表演节目。我对酒没什么感兴趣,倒是一会儿的节目引起了我的好奇。
酒本来是应该是穿着汉服的服务员抬来的,不知怎地,竟然是老赵给端了过来,就是果酒,想来我也喝不了什么酒,不会喝,更不会品,既然老赵说他请客,点酒时也只好点了个便宜,朋友点了一份刺梨酒,名字我记得,叫暴雨梨花。老赵过来我说了一声谢谢,毕竟人家请你酒,什么都不说,似乎不太好。我说完,他也只是摆摆手,说多大点事。话说的轻描淡写,我却听出了无可奈何。
我闭嘴不说话,只是拿起一碟酒慢慢的抿,尽管这酒不是那么刺喉咙,但是我还不能快饮,那样,也不符合我想融入这气氛的理由。尽管想张口说话,但是我还是没说。因为不知道说什么的好,还不如不说话。朋友准备张口打破这份短小的尴尬气氛,中间的小亭帘子却慢慢的掀开。没有人拉,应该是电动的。
一个盘着发髻的女生坐在亭子中间,身上的汉服我倒是认得,叫流云。女生面前架着古筝,缓慢抬手,拨了一声,顿时酒馆安静下来,只听得见清脆的古筝声,和自己吞酒的咕咚声。
老赵虽然看起来在听曲,但是眼神里总是若有所思,我不好多问,只是抿着酒碟,时不时的敲一下碟子。当夜只是听了曲,我的酒也没有喝完,没有人劝酒,我自然不会喝很多。没谁喜欢喝醉,除非消愁。老赵看了一眼我剩下的酒,什么都没说。只是要加我微信,我觉得不加不好。
但是我估计这个微信,一辈子也不会响。
老赵找我。我不知道因为什么,难不成是让我去补酒钱?不明白,但是必须要去。
第二天,桌子还是昨天的桌子,酒是不是昨天的酒我不知道,我不记得名字,更记不住味道,任何酒对我来说,都是似是而非。由于是中午,人没几个,服务员也显得慵懒,随意的倚靠在一旁。老赵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做个请,让我坐下。
我不好说什么,只能应了。
“你觉得我这酒馆如何?”
“还行,颇有雅调。”
“可惜了,这雅调就快没有了。”他的话里有些无奈,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味道,我尝不出来。我知道他在引话,不知道接还是不接,想来,还是接的好。
“此话怎讲?”
“拆。”
我似乎明白了,外面的挖掘机确实离这家酒馆不远了。我问了老赵以后打算怎么办,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了句:想这个还太早。
这话我糊涂了,不明白。也不好问。那天没喝酒,说了两三句话,推脱有事走了。
后来在也没见过他,酒馆是拆除了的,重新建起了新楼,人是否开始了新生活,我却不知道了。
某天,朋友来找我,偶然说到了老赵,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就是人没了,我不太明白,但我不敢多问,怕知道多了,也会想的多。想起老赵在解忧妨那我看不明白的眼神,我确信这是我认识的老赵。失去解忧坊的老赵,或许已经失去了眼睛里我看不懂的东西。那我认识与不认识,有什么关系。
如今我所看不到的老赵,我想我是不认得的。
前些日子,我有事去了解忧坊的原址,楼已经起得很高了,十足的现代建筑,解忧坊的高度,是完全比不上的,挖掘机也多摆了几台,是否,也多毁掉了几个人的情怀?
我想,我无从考究。
文/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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