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为我煮汤饭

记忆中，珍藏着许多朴实又温馨的故事。当你拥有的时候，也许你不清楚它们存在的价值，甚至根本不值一提，就象小时侯母亲常常为我亲手煮熟的一碗碗香喷喷的“汤饭”。

提起它，少年时代的往事便一幕幕呈现在眼前。我十二三岁的时候，考取了乡里的一所普通中学，离家有四五里路远。每天放学的路上，远远地看见村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飘起了缕缕炊烟，我心里就忐忑不安。同伴回家吃完饭上学去了，母亲才放下手中的农活回家为我做饭。

每次吃完饭，我几乎是一溜小跑朝学校奔去。那时的饭菜很简单，每顿大概都是南瓜、白菜、萝卜、腌菜和米饭，连缸豆、茄子、藕片也难得吃上一回，偶尔，母亲才为我蒸一个鸡蛋补补身子。看着邻居家孩子饭碗里的菜总是油酡酡的，即使蔬菜也每顿换着吃，我心里便有些愤愤然，甚至对母亲还产生过怨言。

有一次，父亲从外地工作回来休假，带回一块猪肉，母亲把肥肉切成薄片后，放进锅里炸出猪油来，盛进一个白瓷罐子里。剩下的肉便全部用萝卜炖了一大锅，说是给我们加餐。闻着久违了的肉香味，我着实放开肚子，美美的吃了三大碗饭。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母亲用手抚摩着我瘦弱的身体，轻轻地叹了口气，便默默地转过身去……

从此以后，母亲就隔三岔五地开始煮“汤饭”我们吃了。其实，做“汤饭”的原材料很简单，也就是把上一顿的剩饭剩菜倒进大铁锅里，添水煮熟便成。那菜汤多般是白菜、萝卜、红薯、南瓜和野菜，总之，上顿剩下什么菜就煮成什么样的“汤饭”。

为了使“汤饭”里的汤粘稠一些，吃起来更可口，有时也放进一小把面条一起煮。煮熟以后，母亲便搭上木凳，从橱柜的顶层里拿出那只白瓷罐子，用瓷勺挖一勺猪油，拌在“汤饭”里煮了，一股肉香味便扑鼻而来。母亲说，这“汤饭”既养人，又能填饱肚子，吃了聪明，又能长身体，好处可多着呢。

直到读中学的时候，我才渐渐懂得了母亲的良苦用心。那时，父亲在外地工作，哥哥姐姐还在读书，家里只有母亲一个劳动力。由于年年短出，生产队里分的粮食已不够吃，自留地里种的蔬菜也比别人家里少。

为了养家糊口，母亲不得不起早贪黑，加班加点，多挣些工分。天没亮，母亲要早早地起床干活；别人放工回家了，母亲还要在田地里劳作。无论风霜雪雨，日月星辰，总是看见母亲忙碌的身影；更使我难忘的，是母亲给我煮“汤饭”的情景。

低暗的厨房里，红艳艳的火苗一股劲地向上蹿着，亲密地舔着黑黑的锅底，也映红了母亲年轻美丽的脸。大铁锅里的汤饭“吧嗒”、“吧嗒”有节奏地煮着，袅袅的水蒸汽冉冉升起，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在那粮食比较紧缺的日子里，能享用母亲亲手为我做的“汤饭”，我总以为是我发奋学习的力量源泉，是人生的盛宴。

母亲煮的“汤饭”从来不会剩下，母亲总是说粮食是血汗换来的，千万不可以糟蹋。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我多么富有，我都会想起母亲在田地里劳作的身影；想起她在为儿女们准备食物；想起她看着我们一天天长大时，脸上露出的欣慰的笑。

今年春天，母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六年了。许多个梦里，我似乎仍然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汤饭”的味道。那特殊的香气始终温暖着我的心灵，因为它浓缩了母亲的温馨、爱心和关怀，还有整个家庭的天伦之乐，它真的是我人生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