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烟火、爆竹炸醒了酣睡四季的新年。
人们常言,不过正月十五就不算过完年,因此这些天的空气一贯弥漫着一股股难闻的气味。
不晓得是大年的初几,我与父母来到大姨家做客。
固然此时已是暮冬,然则冬季风的势力仍不减弱,刮伤了我那面如凝脂的面目。
近年来,大姨家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然而这一切都来之不易。我的父母与大姨、姨丈皆为务农,或许说是同属于社会底层的劳动人民,固挣大钱对于他们而言是个棘手的问题,好在大姨家的孩子、长我十岁之余的哥哥英语念得不错,做起了外贸,收入可观,才足以缓解大姨家的经济困难。
在书院,先生一贯谆谆告诫,书念不好,至少英语这门学科要学得扎实,尤其是姑娘们。
“大姨!新年好!”我向大姨拜了年。
“阿枫,你也要好好的,哈哈——”她笑得很慈祥。
她捏着我的面孔说:“好孩子,许久不见,既长高又变胖了。”
大姨每每见到我,都会称赞我——长高又长胖。
父母的收入有限,大姨生怕我们吃得不好,每次拜访完后,都会拿些土鸡蛋等食物给我们带回去煮着吃。偶尔叫我父亲去他家抓土鸭子,给我补补身子。
……
进了大姨家的屋内,客厅的沙发与茶具是我在梦里都不敢奢望的。
母亲与大姨在客厅聊得眉飞色舞,母亲只有和大姨在一起聊天,才会如此不胜欣忭。
那年夏天,阳光毒辣。大叔的儿子在庆祝生日,我与母亲也去为之庆生。母亲独自坐在一旁,没有与富可敌国的婶婶们交谈,宛然被冷落了。
至家,我问了她为何?她说——人没有地位,就没有话语权,她的言外之意仅此而已。
2
车子的鸣笛声从室外传了进来,于是我跑出去探个究竟。
只见一辆宝马车停在了庭院里,二姨从车内走了出来。她穿金戴银,放眼望去,她身上的穿着打扮皆为名牌。
而她的这一切,是我在梦里都不敢奢望的。
她仰面,瞅着大姨家的房子,嘴角便微微一扬。
她径直地走了进来,步伐轻快,且哼着小调。
她走到我的面前,特意地用手挽起衣袖,露出了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随后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脑袋,“新年好啊!”
“新年好,二姨。”
她走了进去,大步流星,环视着大姨家的家中环境,心里仿佛在诉说着:“嗯——不错,还算有钱!”紧接着嘴角又扬了起来。
“新年快乐!”她说。
她走到了沙发钱,道:“姐,这手提包要放在哪?”
大姨客套:“随意找个地方放就可以了。”
她听了之后,竟然径直地放在了地板上。
大姨的脸色倏然有些煞白,焦炙地说:“哎呀!你怎么把它放在了地上呢?”
“没事儿,就一个破包而已。”她轻描淡写地说。
她坐在了沙发上,时不时啜了一口茶,翘着二郎腿。
一个“LV”的包就被她放在了地上。
此时母亲见到二姨来了,变得有些沉默。
“二妹,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大姨赤诚地说。
二姨的态度有些游移:“什——么事?都是姐妹——就——直说吧。”
“二妹是校长,能否让我的孙女去——你的学院念书?只是——她没有户口。”
“哈哈——我当什么事呢。好说好说!没有一万块写事是——办不了的。”
“一万块?”
“额——我的意思是说万一办不成呢?”
“不成的话,就算了吧。”
……
用餐时间。
二姨扫视了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嘴角竟然扬得更高了!
3
高考成绩公布后,我的老姐考上了本科,母亲得知后泪水直流。
对于一个没有声望、没有地位的家庭来说,这是一件令人多么愉悦的事啊!
迩来我的母亲天天嘴里唠叨着:“感谢佛祖,感谢佛祖啊!”
在农村,诸多女性朋友没有受教育,思想仍然很守旧,做什么事情都要拜佛祖。病了,佛祖;考试,佛祖;事业,佛祖……
倘若你敢在她们面前说“无神论”,对不起,你可能要被她们从街头痛骂到街尾。
因为如此,我也曾被我的母亲痛骂好几回。
母亲打电话请二姨来我家共探讨填报志愿的事,她同意了,可是过去了十几日,媳妇也都熬成了婆,依旧不见她的踪影。
在一个雨后黄昏的日子里,终于把她盼来了。
她下了车,仰着头,瞅着我家的房子,眼里顿然充满着忧伤。
这房子搭建的资金都是来自我大姨家的。
当时在搭建新房子的期间,传闻二姨那时候连一个电话都不敢接——怕我家找她借钱——更担心我们还不起。
她站在原地有些踌躇,但还是走了进来,步伐很是缓慢。
她进了屋,坐在玄色的椅子上,墨色的手提包紧紧得抱在怀里。
“来,喝茶。”母亲亲自把茶端在她的面前。
“不了,近来对茶有些……”
她看着我家简陋的家具,眼里的忧伤仿佛又加深了。
“我肚子有点饿了,可以先开饭吗?”
“当然可以啦!”
母亲从厨房盛来了一大碗鹅肉,放在了餐桌上,她吃了几块肉便没有了胃口。
“姐,别客气,接着吃。”
“我最近对鹅肉也有些……”
……
二姨走后,我回到了房间,在纸上写下了:
不想奋斗,你可能一辈子都活在社会的底层,我不想活在社会的底层,所以我要奋斗!
写完后,我的眼泪很快地滚了下来,浸湿了桌面上的纸张。
纸张湿了,现实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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