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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收拾好了没?”
“都好了”
“身份证,车票,银行卡,手机,都在吧。”
我摸了摸左侧口袋,里面有一串大门和后门的钥匙用银色的钢环圈在一起;一张塑料制布满网格纹理的青白色身份证;两张一百块和几张二十,兜底是哗啦作响的硬币;右侧口袋里是另一张墨绿色银行卡,车票像只吃着奶的猪仔紧紧贴住银行卡背面。我戴着耳机,手机就在我的掌心。
“嗯,都在。”我回道。
“再去房间里看看有什么没带吧。”
“好,我去看看。”
我几步跨上台阶,打开二楼狭小卧室的门。被我旋开的样式古旧的门球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弹簧锁机械声,于是我闭上眼睛,想凭着感觉记住这么多年来一直居住着的小而温馨的空间。
我在每个清晨都能见到阳光通过米黄色的窗帘,细碎的散落在木质地板上。清浅的惬意在幻想中的新鲜空气里浮动,我懒懒的伸腰,在床上打滚。
又有许多我在胡桃色书桌前作题读书的时光,我总爱摆弄手上的自动笔,伸缩自如的笔芯是永远不会对我厌烦的好友。空白稿纸上涂涂写写的歌词和名字被覆上了一层朦胧的名叫遗忘的雾气。
我曾想在天花板上打洞,装上两颗结实的螺钉。让房间里多出一个供我独享的秋千,我半躺着摇来晃去像春天时候被风摆弄着的鸢尾花。但因为母亲的反对不了了之。
如果我拉开窗帘,推开两扇玻璃门就能走上阳台,屋前的长街一直通向村里的菜场。每个天气阴沉,暴雨将至的日子我都乐意搬出房间里唯一的椅子斜靠在栏杆前看路上匆忙行走的人们和面前一排排的朝阳窗台上抓紧收衣服的妇女。等凉爽的风带来第一阵雨点,我才慢悠悠的起身关好门窗回房间里看着骤起的大雨洗净遍布灰尘的大片青灰色屋顶。
“看好了吗?”
我睁开眼睛,扫视了一圈后拿起床头的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偶。 下楼了。
看看时间,该走了。
穿戴整齐,背上包。我转头抱了一下母亲,郑重的对她说,
“我走了。”
“路上小心,过马路多看车,别跟坏人一起玩坏了。”
“知道啦。”我朝她笑,温暾的和往常一样,好像我只是要去一趟邻居家里不要半个小时就能回来。
我站在村口的站牌前等去往动车站等公交,耳机里一直流淌着风声和雨声。有个和我一样背着包拖着行李的矮个子女孩,黄色遮阳帽,白色T恤背带裤。大概也是和我一样离家上学的孩子,长长的黑发探出帽檐,环绕着她的肩膀铺成一圈柔顺的乌光。
早上九点,太阳毒辣的令人窒息。我走向一旁稍远处,在村头老槐的树荫下休息。那个矮个子女孩还在站牌下翘首以盼,时不时地看看自己的手机。
“大概是车票买早了吧?”我对旁边的身穿黄色清洁工服装的大爷说。
大爷很黑,像春天耕种前翻出的埋藏了一个冬天的黑土,发出明润的黑紫色。他也在休息,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身边的巨型茶水杯也已经空了一半,茶叶一条条的在杯底堆起,单调的好像不曾被卷起也不曾被热水泡开。
“大爷,你说是不?”他好像没听见,又好像不确定我是在和他说话。
“啊,是,是。”大爷像面对领导似得怕我,给那股在我心头升起的谈兴浇了盆冷水。一时有些索然无味。
音乐仍在耳畔回荡
白日的时光静寂缓慢
我们注视着前方 努力不使之偏向
······
有一副画面在我脑中闪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撑着阳伞顺着街道往前走,灼热的阳光使地面升起令人难以忍受的热气。约莫十余岁的小孩难受的扭动着身子,瘦小的左手却紧紧的攥住他母亲的手臂。
“马上就到了,阿光,抓紧我,到了给你买冰棒吃。”女人小声的对身边的孩子说,语速又急又虚。好像急迫地想要抱起半大孩子奔往目的地,却因为早在先前就用尽了力气只好牵着小孩一路快走。
画面从两个身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而结束,面前的燥热好像一辆扑面驶来的大巴把我吹醒。
大爷抓着我的手晃了几下,我转头看他,他指指正提着行李上车的女孩。原来是公交到了。
我笑着对大爷说谢谢,同样提着行李背起包小跑着上了车。我透过暗色的车窗看见大爷正望着我,右手抬起,笑了起来。他脸上层层叠叠的褶皱让我想起了每个午夜时分在夜色中酣睡的白屋灰瓦也从来都是这般带着岁月里静静流淌着的安详宁定。
我松开握着的行李,挤到车窗前猛得打开,侧身探出半个身子。对那位大爷喊着:
“再见,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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