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贾妃省完亲回到皇宫,次日见驾谢恩时,一并回奏了归省之事。于是龙颜甚悦,又发内帑彩缎金银等物,以赐贾政及各椒房等员,不必细说。
此贾妃受益于圣恩得已回家省亲,不但娘家为其大涨风采,还举贤下仕,为皇家寻得人才。可谓是一举两得。因而让自己乃自整个贾家再次随之受宠若惊。
且说这荣宁二府因连日用尽心力,使得人人力倦,各各神疲,又将园中一应陈设动用之物收拾了两三天方得完事。第一个凤姐事多任务重,别人或许可偷懒躲在一处自清静,唯独她是不能逃脱的;这二来凤姐素来本性就要强,绝不愿落人褒贬,只是强撑着跟没事的人一样。
要不是贾珠英年早逝,本来这个管家的主事也没轮不上凤姐。但既然有这个机会与能力接了这个事,即便是年龄不得当,也绝不给人留下口舌的机会。这跟凤姐硬气的后台与要强的性格是分不开的,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凤姐最后的悲剧不但跟她为人处事有关,还跟这性格有极大的关系。
而这第一最极为无事最闲暇的人乃是宝玉。偏偏这天一早,袭人的母亲又亲自来回贾母,说接袭人去吃年茶,须得晚间才能回来。因此,宝玉只得和众丫头们掷骰子赶围棋等游戏。正在房内玩的没兴头,忽见丫头们来回说:“东府珍大爷来请您过去看戏、放花灯。”宝玉听了便命人换衣裳。刚要准备去时,忽又有贾妃赐出糖蒸酥酪来;宝玉想起上次袭人喜吃此物,便命人留与袭人了。自己回过贾母便过去看戏了。
无论何时何事,宝玉都是家里最闲的。原因不难看出,他是唯一除贾政外,可以说是贾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而就他这一小小的留糖蒸酥酪的举动,不难看出在他房里的丫鬟下人们,宝玉待袭人与她人是很不同的,关系也不一般也。
谁想贾珍这边唱的是《丁郎认父》、《黄伯央大摆阴魂阵》,更有《孙行者大闹天宫》、《姜子牙斩将封神》等类的戏文,倏尔神鬼乱出,忽又妖魔毕露,甚至于扬幡过会,号佛行香,锣鼓喊叫之声远闻巷外。满街之人个个都赞:“好热闹的戏,别人家断不能有的。”宝玉见繁华热闹到如此不堪的田地,只略坐了一坐,便走开各处闲耍。先是进内去和尤氏和丫鬟姬妾说笑了一回,便出二门来。
话说这人人都听得看得不亦乐乎的戏文,唯独宝玉却看不下去。这也是有原因的。一来宝玉跟父亲关系并不是特别的好,二来宝玉并无称王称霸的思想与志向,三来宝玉对求取功名并不在意,这宝玉的生活状态也为日后的结局埋下了伏笔。
尤氏等仍料他出来看戏,遂也不曾照管。贾珍、贾琏、薛蟠等只顾猜枚行令,百般作乐,也不理论,纵一时不见他在座,只道在里边去了,故也不问。至于跟宝玉的小厮们,那年纪大些的,知宝玉这一来了,必是晚间才散,因此偷空也有去会赌的,也有往亲友家去吃年茶的,更有或嫖或饮的,都私散了,待晚间再来;那小些的,都钻进戏房里瞧热闹去了。
偌大的贾府,懂宝玉之人却是少之又少。难怪宝玉心灵之友不是这贾府的深闺女子便是在他府巧遇知音。
宝玉见一个人没有,因想“这里素日有个小书房,内曾挂着一轴美人,极画的得神。今日这般热闹,想那里自然是无人,那美人也自然是寂寞的,须得我去望慰他一回。”想着,便往书房里来。刚到窗前,闻得房内有呻吟之韵。宝玉倒唬了一跳:敢是美人活了不成?乃乍着胆子,舔破窗纸,向内一看——那轴美人却不曾活,却是茗烟按着一个女孩子,也干那警幻所训之事。宝玉禁不住大叫:“了不得!”一脚踹进门去,将那两个唬开了,抖衣而颤。
茗烟见是宝玉,忙跪求不迭。宝玉道:“青天白日,这是怎么说。珍大爷知道,你是死是活?”一面看那丫头,虽不标致,倒还白净,些微亦有动人处,羞的脸红耳赤,低首无言。宝玉跺脚道:“还不快跑!”一语提醒了那丫头,飞也似去了。宝玉又赶出去,叫道:“你别怕,我是不告诉人的。”急的茗烟在后叫:“祖宗,这是分明告诉人了!”宝玉因问:“那丫头十几岁了?”茗烟道:“大不过十六七岁了。”宝玉道:“连他的岁属也不问问,别的自然越发不知了。可见他白认得你了。可怜,可怜!”又问:“名字叫什么?”茗烟大笑道:“若说出名字来话长——真真新鲜奇文,竟是写不出来的。据他说,他母亲养他的时节做了个梦,梦见得了一匹锦,上面是五色富贵不断头万字的花样,所以他的名字叫作万儿。”宝玉听了笑道:“真也新奇,想必他将来有些造化。”说着,沉思一会。
话说茗烟谢小子果然是少不更事,做事莽撞,外加还胆大包天,光天化日竟在书房做这等污秽之事。而宝玉用此等方法撞到而阻止的已不是第一次了,先有秦钟,现有茗烟。可见此等之人都不会有啥好下场。不过这宝玉实在是贾府乃至当时社会下难得的正向之人,有点侠士之义也。难怪自身心意志向都是在想方设法逃离这贾家矣。
茗烟因问:“二爷为何不看这样的好戏?”宝玉道:“看了半日,怪烦的,出来逛逛,就遇见你们了。这会子作什么呢?”茗烟嘻嘻笑道:“这会子没人知道,我悄悄的引二爷往城外逛逛去,一会子再往这里来,他们就不知道了。”宝玉道:“不好,仔细花子拐了去。便是他们知道了,又闹大了,不如往熟近些的地方去,还可就来。”茗烟道:“熟近地方,谁家可去?这却难了。”宝玉笑道:“依我的主意,咱们竟找你花大姐姐去,瞧他在家作什么呢。”茗烟笑道:“好,好!倒忘了他家。”又道:“若他们知道了,说我引着二爷胡走,要打我呢?”宝玉道:“有我呢。”茗烟听说,拉了马,二人从后门就走了。
茗烟这小子鲁莽少不更事也就算了,还一个劲地把宝玉往坑里带,可见茗烟乃是一熟知大街小巷文化之人也。虽说宝玉爱贪玩,但关键时候还是拎得清的。不过这大过年的,宝玉一房里的众丫鬟们都不及袭人一人在旁称心也。想来房里丫鬟也唯独只有袭人待他非主仆之情,而如亲人一般吧。
幸而袭人家不远,不过一半里路程,展眼已到门前。茗烟先进去叫袭人之兄花自芳。彼时袭人之母接了袭人与几个外甥女儿、几个侄女儿来家,正吃果茶。听见外面有人叫“花大哥”,花自芳慌忙出去看时,见是他主仆两个,唬的惊疑不止,连忙抱下宝玉来,在院内嚷道:“宝二爷来了!”别人听见还可,袭人听了,也不知为何,忙跑出来迎着宝玉,一把拉着问:“你怎么来了?”宝玉笑道:“我怪闷的,来瞧瞧你作什么呢。”袭人听了,才放下心来,嗐了一声笑道:“你也忒胡闹了,可作什么来呢!”一面又问茗烟:“还有谁跟来?”茗烟笑道:“别人都不知,就只我们两个。”袭人听了又惊慌了说道:“这还了得!倘若碰见了熟人,或是遇见了老爷,街上人挤车碰的,马轿纷纷的,若有个闪失可不是闹着玩得的!你们的胆子可比斗还大。都是茗烟调唆的,回去我定告诉嬷嬷们打你。”茗烟撅了嘴道:“二爷骂着打着叫我引了来,这会子推到我身上。我说别来罢,不然我们还是回去罢。”花自芳忙劝道说:“罢了,已是来了,也不用多说了。只是茅檐草舍,又窄又脏,爷怎么坐呢?”
众人都只知投其所好,或是带着主子吃喝玩乐。唯独袭人做法却是非同一般,她首要担心的却是宝玉的名声与安危,做法如同对待家里亲人一般。可见袭人平时做事很是谨慎细心周到,难怪宝玉待她与其他下人着实不同。可谓是知我者谓我心忧唯是袭人也。
袭人之母也早迎了出来。袭人拉了宝玉进去。宝玉见房中三五个女孩儿,见他进来,都低了头,羞惭惭的。花自芳母子两个百般怕宝玉冷,又让他上炕,又忙另摆果桌,又忙倒好茶。袭人笑道:“你们不用白忙,我自然知道。果子也不用摆,也不敢乱给东西吃。”一面说,一面将自己的坐褥拿了铺在一个杌上,宝玉坐了;用自己的脚炉垫了脚;向荷包内取出两个梅花香饼儿来,又将自己的手炉掀开焚上,仍盖好,放与宝玉怀内;然后将自己的茶杯斟了茶,送与宝玉。彼时他母兄已是忙另齐齐整整摆上一桌子果品来。袭人见总无可吃之物,因笑道:“既来了,没有空去之理,好歹尝一点儿,也是来我家一趟。”说着,便拈了几个松子穰,吹去细皮,用手帕托着送与宝玉。
这一处袭人照顾宝玉的举动如此娴熟,可见平时宝玉生活起居,袭人都是亲力亲为的,实在是难得的如痴如醉的下人做事之风。可谓是比心腹都还略胜一筹也。而袭人的家人突遇宝玉的大驾光临,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可谓是用尽所有而千方百计地讨好宝玉,也想好趁机摊上这道富光也。
宝玉看见袭人两眼微红,粉光融滑,便悄悄问袭人:“好好的哭什么?”袭人笑着说:“何尝有哭,不过是刚才迷了眼揉的。”因此便遮掩过了。当下宝玉穿着大红金蟒狐腋箭袖,外罩石青貂裘排穗褂。袭人道:“你特为往这里来又换新服,他们就不问你往哪去的?”宝玉笑着说:“珍大爷那里去看戏换的。”袭人点头又说:“坐一坐就回去罢,这个地方不是你来的。”宝玉笑着说:“就你要回家去才好呢,我还替你留着好东西呢。”袭人悄笑道:“悄悄的,叫他们听着什么意思。”一面又伸手从宝玉项上将通灵玉摘了下来,向他姊妹们笑道:“你们见识见识。时常说起来都当希罕,恨不能一见,今儿可尽力瞧了。再瞧什么希罕物儿,也不过是这么个东西。”说毕,递与他们传看了一遍,仍与宝玉挂好。又命他哥哥去或雇一乘小轿,或雇一辆小车,送宝玉回去。花自芳道:“有我送去,骑马也不妨了。”袭人道:“不为不妨,为的是碰见人。”
这袭人特意当着家人以及自己姊妹的面,问宝玉换衣服之事,一为宣誓主权,二则是告诉众人自己与宝玉关系非同一般。可惜宝玉并没有领会其意思,继而才有袭人摘宝玉通灵宝玉给众姊妹看。又有宝玉随口而出的给袭人留了好东西,不禁让旁人对他们二人的关系浮想联翩也。进而有这袭人哥哥才欲大张旗鼓地送宝玉回去也。
花自芳忙去雇了一顶小轿来,众人也不敢相留,只得送宝玉出去。袭人又抓些果子与茗烟,又把些钱与他买花炮放,教他“不可告诉人,连你也有不是”。一直送宝玉至门前,看着上轿,放下轿帘。花、茗二人牵马跟随。来至宁府街,茗烟命住轿,向花自芳道:“须等我同二爷还到东府里混一混,才好过去的,不然人家就疑惑了。”花自芳听说有理,忙将宝玉抱出轿来,送上马去。宝玉笑说:“倒难为你了。”于是仍进后门来。俱不在话下。
这贾府上下能让宝玉口服心服做事的人了不多,但这袭人绝对是其中一人。本来就是光明正大的来玩耍,让袭人这一安排反倒有点偷鸡摸狗嫌疑也!不过话说回来,这袭人谨言甚微也着实有点夸张。但也侧面反映出这贾府平时不但戒备森严,连家训家教也是无比严厉也!
话说自宝玉出了门,他房中这些丫鬟们都越性恣意的玩玩笑笑,有赶围棋的,也有掷骰抹牌的,还嗑了一地瓜子皮。偏在这时,宝玉奶母李嬷嬷拄着拐仗进来请安,瞧瞧又见宝玉不在家,丫头们只顾玩闹,让她十分看不过。便叹道:“自从我出去了不大进来,你们就越发没个样儿了,别的妈妈们也越不敢说你们了。那宝玉是个丈八的灯台,照得见人家,却照不见自家的。只知嫌人家脏,这是他的屋子,却由着你们遭塌,越不成体统了。”这些丫头们明知宝玉不讲究这些,二则李嬷嬷已是告老解事出去的了,如今也管不着他们,因此只顾玩并不理她。那李嬷嬷还只管问“宝玉如今一顿吃多少饭”、“什么时辰睡觉”等语。丫头们总胡乱答应。有的说:“好一个讨厌的老货!”
话说宝玉这乳母李嬷嬷就算告老回家了,还视自己为宝玉房里老大的姿势,实属讨人嫌也。自认为自己曾是宝玉乳母,天天端着一副自己是宝玉房里众丫鬟的掌事人样,难怪她一走也没人惦念着她,十足的人走茶凉也!
李嬷嬷又问道:“这盖碗里是酥酪,怎不派人给我送去?那我就吃了吧。”说完拿匙就吃。一个丫头道:“快别动!那是宝玉说了要给袭人留着的,回来又惹气了。你老人家自己承认,别带累我们受气。”李嬷嬷听了,又气又愧便说道:“我不信他这样坏了。别说我吃了一碗牛奶,就是再比这个值钱的,也是应该的。难道待袭人比我还重?难道他不想想自己怎么长大了?我的血变的奶,吃的长这么大,如今我吃他一碗牛奶,他就生气了?我偏吃了看他要怎么样!你们看袭人不知怎样,那是我手里调理出来的毛丫头,什么东西!”一面说一面赌气将酥酪吃尽了。又一丫头笑着说:“她们不会说话,怨不得你老人家生气。宝玉还时常送东西孝敬你老去,岂有为这个不自在的。”李嬷嬷道:“你们也不必妆狐媚子哄我,打量上次为茶撵茜雪的事我不知道呢。明儿有了不是,我再来领!”说着,赌气去了。
虽说这宝玉房里丫鬟们都是年少不懂事,但就这李嬷嬷一副盛气凌人,倚老卖老的德行,估摸也得不到啥人尊敬与爱戴的,更别提宝玉平时最讨厌她乳母嚣张跋扈与越权的个性了。
一会儿宝玉回来,便命人去接袭人。只见晴雯躺在床上不动,宝玉便问:“敢是病了?再不然是输了?”秋纹道:“她倒是赢的。谁知李老太太来了,混输了,她气的睡去了。”宝玉笑着说:“你别和她一般见识,由她去就是了。”说着,袭人已来,彼此相见。袭人又问宝玉何处吃饭,多早晚回来,又代母妹问诸同伴姊妹好。一时换衣卸妆。宝玉命取酥酪来,丫鬟们回说:“李奶奶吃了。”宝玉才要说话,袭人便忙笑着说:“原来是留的这个,多谢费心。前儿我吃的时候好吃,吃多了肚子疼,足的吐了才好的。她吃了倒好,搁在这里倒白遭塌了。我只想风干栗子吃,你替我剥栗子,我去铺床。”
袭人果然是宝玉房里最懂他的贴心人,知道李嬷嬷已经习惯越权,越发不把他放到眼里,肯定少不了的发一顿脾气,惹不少事,非得鸡飞狗跳不止,袭人赶忙撒了这个慌,将事情顺了过去。不过宝玉也着实很是顺着袭人也!
宝玉听了信以为真,方把酥酪丢开,取栗子来,自向灯前检剥。一面见众人不在房中,乃笑问袭人道:“今儿那个穿红的是你什么人?”袭人道:“那是我两姨妹子。”宝玉听了,赞叹了两声。袭人道:“叹什么?我知道你心里的缘故,想是说她哪里配红的。”宝玉笑道:“不是,不是。那样的人不配穿红的,谁还敢穿。我因为见她实在好的很,怎么也得在咱们家才好的。”袭人冷笑着说:“就我一个人是奴才命罢了,难道连我的亲戚都是奴才命不成?定还要拣实在好的丫头才往你家来。”宝玉听了,忙笑着说:“你又多心了。我说往咱们家来,难道必定是奴才不成?说亲戚就使不得?”袭人道:“那也般配不上。”
这女人一碰到心上之人,就容易方寸大乱。不管青红皂白,是非对错,定是心里很不是滋味。袭人也不例外,表现得也是过于明显了,不过奈何宝玉怎么就没参透,还当袭人不懂他也!难怪袭人最终也没能成为宝玉的姨娘,最终只因袭人不是宝玉心上人也。
宝玉便不肯再说,只是剥栗子。袭人笑道:“怎么不言语了?想是我才冒撞冲犯了你,明儿赌气花几两银子买她们进来就是了。”宝玉笑着说:“你说的话,怎么叫我回答呢。我不过是赞她们好,正配生在这深堂大院里,没的我们这种浊物倒生在这里。”袭人道:“她虽没这造化,倒也是娇生惯养的呢,我姨爹姨娘的宝贝。如今十七岁,各样的嫁妆都齐备了,明年就出嫁。”宝玉听了“出嫁”二字,不禁又嗐了两声。正是不自在,又听袭人叹道:“只从我来这几年,姊妹们都不得在一处。如今我要回去了,他们又都去了。”
袭人为了让宝玉断了对她姊妹的“邪念”,便撒谎说明年就得出嫁。殊不知,宝玉其实只是欣赏袭人姊妹的才情也。终究袭人还是未渗透宝玉真正所思所想,难怪只能做他心心念念的“姐姐”,成不了他的伊人。
那这宝玉究竟是待袭人如恋人还是亲人,请听接下来娓娓道来。
此上半回全是因宝玉之所思所想所虑而展开。一因无事便想找点事做做,却被贾珍邀请看戏而打断。二因戏文无趣而想观览书房美人,不曾想雅兴让茗烟打断。三因思虑袭人回家所为何事。曹公笔下却展示出宝玉在贾家的受宠,宝玉内心的情趣之事,甚至还有宝玉对当下时代下男尊女卑的叫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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