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学习第218篇《小雅 车舝》

弘毅乐学书院之学妹读经

《诗经》学习第218篇《小雅  车舝》

原文阅读

间关车之舝兮，思娈季女逝兮。

匪饥匪渴，德音来括。

虽无好友，式燕且喜。

依彼平林，有集维鷮。

辰彼硕女，令德来教。

式燕且誉，好尔无射。

虽无旨酒，式饮庶几。

虽无嘉殽，式食庶几。

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

陟彼高冈，析其柞薪。

析其柞薪，其叶湑兮。

鲜我觏尔，我心写兮。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四牡騑騑，六辔如琴。

觏尔新昏，以慰我心。

译文参考

车轮转动车辖响，妩媚少女要出阁。

不再饥渴慰我心，有德淑女来会合。

虽然没有好朋友，宴饮相庆自快乐。

丛林茂密满平野，长尾锦鸡栖树上。

那位女娃健又美，德行良好有教养。

宴饮相庆真愉悦，爱意不绝情绵长。

虽然没有那好酒，但愿你能喝一盏。

虽然没有那好菜，但愿你能吃一点。

虽然德行难配你，且来欢歌舞翩跹。

登上高高那山冈，柞枝劈来当柴烧。

柞枝劈来当柴烧，柞叶茂盛满树梢。

此时我能接到你，心中烦恼全消掉。

巍峨高山要仰视，平坦大道能纵驰。

驾起四马快快行，挽缰如调琴弦丝。

今遇新婚好娘子，满怀欣慰称美事。

字词注释

（1）间关：车行时发出的声响。

（2）舝（xiá）：同“辖”，车轴头的铁键。

（3）娈：妩媚可爱。

（4）季女：少女。

（5）逝：往，指出嫁。

（6）饥、渴：《诗经》多以饥渴隐喻男女性事。

（7）括：犹“佸”，会合。

（8）式：发语词。

（9）燕：通“宴”，宴饮。

（10）依：茂盛的样子。

（11）鷮（jiāo）：长尾野鸡。

（12）辰：通“珍”，美好。或训为善，亦通。

（13）誉：通“豫”，安乐。

（14）无射（yì）：不厌。亦可作“无斁”。

（15）庶几：此犹言“一些”。

（16）湑（xǔ）：茂盛。

（17）鲜：犹“斯”，此时。

（18）觏（gòu）：遇合。

（19）写：通“泻”，宣泄，指欢悦、舒畅。

（20）景行：大路。

（21）騑（fēi）騑：马行不止貌。

诗歌赏析

      这首诗的主题，影响较大者有二说。《毛诗序》云：“《车舝》，大夫刺幽王也。褒姒嫉妒，无道并进，谗巧败国，德泽不加于民。周人思得贤女以配君子，故作是诗也。”邹肇敏驳之云：“思得娈女以间其宠，则是张仪倾郑袖，陈平绐阏氏之计耳。以嬖易嬖，其何能淑？且赋《白华》者安在？岂真以不贤见黜？诗不讽王复故后，而讽以别选新昏，无论艳妻骄扇，宠不再移，其为倍义而伤教，亦已甚矣。”（姚际恒《诗经通义》引）邹氏的批评可谓激切有力。但自《楚茨》到本篇共十篇，《诗序》皆以为刺幽王，恐怕也是有所本的。《诗序》之意，不过以为此篇亦《关雎》歌后妃之德之类，为借古讽今之作。邹氏抓住“周人思得贤女以配君子”一句大作文章，也非通达之论。

      朱熹《诗集传》则说：“此宴乐新昏之诗。”这是一首以男子的口吻来写新婚之喜的诗，是对新婚的歌咏和美好爱情的颂歌。虽然存在这是新郎自道还是朋友贺诗的争议，但研究者无不承认这是一首优秀的抒情诗。清代牛运震在《诗志》中评价此诗：“委婉浓致，此即慰劝新妇之词也。宛然持箸把杯光景，绸缪曲至。”

        全诗五章，皆以男子的口吻写娶妻途中的喜乐及对佳偶的思慕之情。首章写娶妻启程。诗从娶亲的车声中开始。随着“间关”的车声，朝思暮想的少女就出嫁了。这其中流露出诗人积蓄已久的欣喜若狂之情。然而诗人又天真地声明：“匪饥匪渴，德音来括。”高兴的原因绝非因为性爱的饥渴即将满足，而是对女子美德的崇慕，真可谓好德胜于好色了。这当然是恋人“此地无银三百两”而已，所以下文又禁不住一往情深地说：“虽无好友，式燕且喜。”

        次章写婚车越过平林。由林莽中成双成对的野鸡，想到了车中的“硕女”，再加上她美好的教养和品德，更使诗人情怀激荡，信誓旦旦：“式燕且誉，好尔无射”，我爱你终生不渝！

        第三章继续是男子对女子情真意切的倾诉：我家虽没有美酒佳肴，我也没有崇高的品德，但却有一颗与你相亲相爱的心。这些朴实无华的语言，冲口而出，感人至深。

      第四章写婚车进入高山，这里有茂盛的柞树。“陟彼高冈，析其柞薪。析其柞薪，其叶湑兮。”“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这是当时的谚语，所以诗人由“析薪”想到了娶妻。而柔嫩鲜艳的绿叶，是美丽可爱新妇的最好比喻；由《七月》“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一句，可以确信“其叶湑兮”是写新妇的光彩照人的。这里诗人融咏物与比兴为一体，巧妙地表现了对新妇的喜爱。最后两句更是直抒情怀：“鲜我觏尔，我心写兮。”今天和你结为伴侣，我心里真是舒服极了。

      尾章写婚车越过高山，进入大路。诗人仰望高山，远眺大路，面对佳偶，情满胸怀，诗句自肺腑流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这是叙事、写景，但更多的则是比喻。新妇那美丽的形体和坚贞的德行，不正像高山大路一样令人敬仰和向往吗？诗句意蕴丰厚，气宇轩昂，因而成为表达一种仰慕之情的最好意象，遂成千古名句。接下两句“四牡騑騑，六辔如琴”，不仅与首章“间关”二句相呼应，形成回环之势，而且那如琴弦的六辔更是包含着诗人对婚后美好和谐生活的丰富想象。最后两句，又直抒胸臆，情结全篇。

《车舝》学习的反思探讨

        这首诗在艺术上的主要特色，是选取了迎亲途中这一独特的场景，通过丰富的想象，移步换景，层层递进，展示主人公内心的喜悦和思慕。

          诗中主人公从安装车辖前去迎亲开始，就开启了“式燕且喜”的想象。前往新娘家的路上，随着两边风景的变换，男子浮想联翩，内心欣悦。丛林中的锦鸡，山冈上的柞树，眼前的巍峨高山和平坦大道，驰骋的骏马，甚至手中的缰绳，都激发着男子绵延的情思，并与他对新娘的思慕交织在一起，绘成一幅绚烂多彩的关于迎亲的“清明上河图”。

      这首诗结构上的跌宕起伏，抒情手法的多样，或直诉情怀，一泻方快；或以景写情，亦景亦情；或比兴烘托，意境全出。诗歌在丰沛的想象中，交替运用比兴、象征、独白、烘托、描绘等手法，更加深了全诗的意蕴和情趣。总之，它是《雅》诗中优秀的抒情诗篇。

《诗经》学习的背景知识

上古时期车舆轮轴类部件的名称

        上古时期，车舆、舟船已具备丰富的类型和称谓，其构造和形制已较为成熟和稳定。随着舟、车、路的出现，衍生出大量的交通词汇。

        上古时期车轮、轴及相关构件类别的名称主要共有18个词项：轮、牙、毂/车毂、贤、轵、錧、釭、辐/輹、舝/辖/车辖、轴、轊、軝、辅、轫。

        该类别16个单音词均为约定俗成的本义，2个复音词“车毂、车辖”均为偏正式构词方式。从使用频率上看，“軝、辅、舝”仅见于上古前期，“轊、轫”仅见于上古后期，“牙、贤、轵、錧、釭、车辖”仅见于上古中期，使用频次都较低；“轴、辖、车毂”见于上古中期和后期，其中“轴”的使用频次最高；“轮、毂、辐/輹”见于上古各时期，其中“轮”使用频次最高。

1.【轮】

        轮，车轮。《说文·车部》：“轮，有辐曰轮，无辐曰辁。”段玉裁注：“云有辐者，对无辐而言也。轮之言伦也。从仑，仑，理也。三十辐两两相当而不迆，故曰轮。”《释名·释车》：“轮，纶也。言弥纶也，周匝之言也。”《诗·魏风·伐檀》：“坎坎伐轮兮。”《周礼·考工记·总叙》：“凡察车之道，必自载于地者始也，是故察车自轮始。”汉冯衍《车铭》：“乘车必护轮，治国必爱民。”

2.【牙】

        牙，车辋，车轮的外周部分。《集韵·福韵》：“牙，车輮也。”《周礼·考工记·轮人》：“牙也者，以为固抱也。”郑玄注引郑司农云：“牙，读如‘跛者讶跛者’之‘讶’，谓轮輮也。世间或谓之罔，书或作輮。”贾公彦疏：“讶，迎也。此车牙亦輮之使两头相迎，故读从之。”

3.【毂/车毂】

      毂，车轮中心穿轴承辐的部件叫毂。《说文·车部》：“毂，辐所凑也。”《六书故》：“轮之正中为毂，空其中轴所贯也。”《诗·秦风·小戎》：“文茵畅毂。”朱熹集传：“毂者，车轮之中外持辐内受轴者也。”

          车毂，车轮中心插轴的部分，亦泛指车轮。《汉书·韩延寿传》：“吏民数千人送至渭城，老小扶持车毂，争奏酒炙。”

4.【贤】

        贤，车毂所穿之孔，在辐以内一端略大者之称。《集韵·霰韵》：“贤，车大穿也。”《周礼·考工记·轮人》：“五分其毂之长，去一以为贤。”郑玄注引郑司农云：“贤，大穿也。”

5.【轵】

        轵，古代车毂外端贯穿车轴的小孔。《说文·车部》：“轵，车轮小穿也。”桂馥义证：“车轴之端，母毂者名为轊，毂末之小穿容轊者名为轵。”《周礼·考工记·轮人》：“五分其毂之长，去一以为贤，去三以为轵。”郑玄引郑司农云：“贤，大穿也；轵，小穿也。”

6.【錧】

        錧，车毂端包的冒盖。同“輨”。《说文·车部》：“輨，毂耑沓也。”段玉裁注：“錔者，以金有所冒也。毂孔之里以金里之曰釭，毂孔之外以金表之曰輨。”《方言》卷九：“关之东西曰輨，南楚曰轪。”钱绎笺疏：“輨之言管也。以铁为管，约毂外两端，以金冒之曰輨。”

        《玉篇·金部》：“錧，车具也。”《六书故·地理一》：“錧，毂空里金如管也。”《仪礼·既夕礼》：“木錧，约绥约辔。”贾公彦疏：“其车錧常用金，丧用木，是取少声也。”

7.【釭】

          釭，车毂口穿轴用的金属圈。《方言》卷九：“车釭……自关而西谓之釭。”钱绎笺疏：“釭之言空也。毂口之内，以金嵌之曰釭。”清王念孙《广雅疏证·释器》：“凡铁之空中而受枘者谓之釭。”杨英杰指出，从考古发掘情况看，毂端内里嵌釭出现得比较晚，大约始于战国，秦汉以后渐多。

8.【辐/輹】

        辐，连接车毂和车辋的直条。古代又叫“轑”。《说文·车部》：“辐，轮轑也。”《正字通·车部》：“辐，注轮中木之直指者，下有菑以指辋，上有爪以凑毂。”《诗·魏风·伐檀》：“坎坎伐辐兮，置之河之侧兮。”《字汇·车部》：“輹，辐、輹二字本相通用。”《易·大壮》：“藩决不羸，壮于大舆之輹。”陆德明释文：“輹，本又作辐。”

9.【舝/辖/车辖】

        辖，车键，车轴两端扣住軎的插栓。《说文·车部》：“辖，键也。”《左传·襄公三十一年》：“巾车脂辖，隶人、牧、圉各瞻其事。”《汉书·游侠传·陈遵》：“取客车辖投井中，虽有急，终不得去。”

        舝，同“辖”。《说文·舛部》：“舝，车轴耑键也。”段玉裁注：“以铁竖贯轴头而制毂如键闭然。”王筠句读：“轴贯于轮，恐毂出也，以銕直键其轴，谓之舝。”唐慧琳《一切经音义》卷十七：“辖，又作舝、鎋二形。”《诗·小雅·车舝》：“间关车之舝兮，思娈季女逝兮。”

          车辖，车轴两端的键，即销钉。《汉书·游侠传·陈遵》：“遵耆酒，每大饮，宾客满堂，辄关门，取客车辖投井中，虽有急，终不得去。”

10.【轴】

        轴，轮轴，即贯穿车轮中间用以持轮的柱形长杆。《说文·车部》：“轴，持轮也。”《释名·释车》：“轴，抽也，入毂中可抽出也。”《周礼·考工记·辀人》：“辀有三度，轴有三理。”

11.【轊】

        轊，车轴末端的金属筒状物。《方言》卷九：“车轊，齐谓之笼。”郭璞注：“车轴头也。”《史记·田单列传》：“燕师长驱平齐，而田单走安平，令其宗人尽断其车轴末而傅铁笼。已而燕军攻安平，城坏，齐人走，争涂，以轊折车败，为燕所虏，唯田单宗人以铁笼故得脱。”裴骃集解引徐广曰：“轊，车轴头也。”

12.【軝】

          軝，车毂上的装饰。《说文·车部》：“軝，长毂之軝也。以朱约之。……軝，或从革。”徐灏注笺：“毂上置辐，前后皆以革约而朱饰之谓之軝。……氏者，侧出之义。毂在舆之两旁，故谓之軝也。”桂馥义证：“惟长毂尽饰，大车短毂则无饰，故曰长毂之軝。”《玉篇·车部》：“軝，毂饰。”《诗·小雅·采芑》：“约軝错衡，八鸾玱玱。”毛传：“軝，长毂之軝也，朱而约之。”孔颖达疏：“谓以朱色缠束车毂以为饰。”

13.【辅】

        辅，在车轮外旁用以夹毂的两条直木，能增强轮辐的载重力。《诗·小雅·正月》：“其车既载，乃弃尔辅。”孔颖达疏：“此云‘乃弃尔辅’，则辅是可解脱之物，盖如今人缚杖于辐，以防辅事也。”

14.【轫】

        轫，阻碍车轮滚动的木头。《说文·车部》：“轫，碍车也。”《玉篇·车部》：“轫，碍车轮木。”《字汇·车部》：“去轫轮动而车行，故凡初为则曰发轫。”《楚辞·离骚》：“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汉扬雄《长杨赋》：“是以车不安轫，日未靡旃，从者仿佛，委属而还。”

参考资料

《先秦诗鉴赏辞典（新一版）》，上海辞书出版社文学鉴赏辞典编纂中心，上海辞书出版社，2016年10月

《上古汉语交通词汇研究》，李宁，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1年10月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汉英对照）》，作者  安宁 解析，译者 许渊冲，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时代华语，2022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