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外祖父文

《祭外祖父文》

共和六十八年丁酉岁秋，葬外公于盈村村西祖茔，而奠以文曰：

呜呼！公生于民国二十八年腊月，时逢隆冬，枯寒无衣，又正值全国抗日之时，恰时日军刚驻曲沃，时为乱世之巅。公之祖籍河南洛阳，先父母为谋生计，艰难中出河南进山西，而落户曲沃盈村，彼时不过七八年间，家境贫薄，辗转流离，岁守难熬，再逢战乱，予虽未亲历，但思之念之，可窥当时之窘状。

公育四子，两男两女，予母为长，我亦是家中长孙，年幼时常寄居公家，幸而得其珍宠，予亦有幸在公花甲之年与之共处，记孩童时一二事耶。公之骤然而去，哀思号号，郁愤填膺，呼之唤之，公若有灵，如何不应？公去矣，予吊文以奠，握管却不详生前之迹，问母及舅父姨母，俱不知详。只知进西北山炼过铁，造纸厂营过生计，浍河挑过大渠，其余事不甚了了。公生时，舅父每问及平生之迹，公都以无聊拒之，不愿多累之一二。

予幼岁稍长，听人讲公背予进山采竹，途遇一相士，曰：此孙婚配之时，妻大两岁为宜。公有木匠手艺，因幼年长居公家，多见公挥臂解木，举斧砸钉，纂木掏卯，制桌修椅，定棺补板，所制产品，销出以补家用 。各中辛苦，虽不言而喻。外祖母在世时，公眼疾日重，皆因一次在院中钉卯，突然晕倒，大概一分钟不省人事，醒时两眼充血，通红而肿。之一次便埋下祸根，从此目力日渐衰退，至六十有七，双目失明，此后公以辨声知来人，予有闲暇常来公家，知公艰难，常给其一二百元。凡此琐琐，虽为陈迹，然我一日未死，则一日不能忘。旧事填膺，思之凄梗，如影历历。悔当时不将嫛婗情状，罗缕记存，则虽年光倒流，儿时可再，而亦无与为证印者矣。

呜呼，公逝于万物摇落之季，悲秋之情愈加重矣，鸣蝉将寂，草木哀默，西风吹来亦多加几分哀号，愚孙夜不成寐，思公之恩情，不觉潸然泣下。念公之德育，不能报以万一，思之痛之，为公填悼词一首以祭：《南乡子·悼外祖父》

世事总无常，从此西归万古长，夜月惊心勾落寞，凄凉，偏照离愁梦一行。

别后在秋乡，风韵敲来欲断肠，无语诗中书久恨，思量，魂断红尘几度霜。

公去矣，灵前焚纸，公能收到否？公若有灵，亦可托梦否？公之长逝，亦觉浍水失声，紫金暗淡，乔麓悲鸣。九原之下，公与外祖母团聚，想来定不孤寂。哎，哭公即不见公言，奠公又不见公食。秋雨连阴，天也泣之。呜呼哀哉！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