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小散文四则
一:马齿苋
马齿苋
一场夏雨之后,田间的地埂上,小路旁的水沟里,菜园的边边上,很快长出了一簇簇绿茵茵的马齿苋。紫色的茎杆弯曲向上,嫩绿的小圆叶生机盎然。在公园的一角,两个老大娘提着食品袋,拿着小铲子,在细心的采铲着……
“马齿捏包子,一口一豁子”。孩童时期,每到雨后常常听奶奶这样说。那时候,地里有两种天然的地菜,一个是地转转,它是下连阴雨的时候在雨中生长的菌类,类似现在的木耳。再一个就是马齿苋了。这两种地菜都是可以包包子吃的。鲜嫩的马齿笕配上粉条,拌上老黑酱,包的包子的确好吃。所以每到夏天,下了雨之后她都会带着我去村口的地里找马齿苋。因此我自小就很喜欢马齿苋。但是,马齿苋就是茎叶嫩的时候口感不错,一旦老了就味道发酸,是不适合下口的。而且,马齿苋是凉性的,吃的过多会坏肚子,因此吃马齿苋也要适可而止。
马齿苋是一种生命力很顽强的草本植物,挖出来后在太阳底下晒上几天,扔到土地上它照样能很快扎下根再次生长。不过,它的根系很浅,喜欢生长在土壤的表皮里。在“后农业合作社”时期,机械化开始普及,“铁牛”拖拉机深耕深翻土地,原本遍地如草的马齿苋被深深的埋在土壤里了。七十年代后期,曾连续多年很难见到马齿苋了。土地下放之后,随着耕地“条块割据”和果树面积的不断扩大,犁地拖拉机无法进入田间耕作,绝迹多年的马齿苋又开始“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了。
小时候喜欢吃马齿包子,只是因为觉得它好吃。现在才知道,马齿苋其实是一种原生态的,没有污染的天然的绿色地菜,特别是药用价值很高,可以防止肝癌,可以明目提神,可以预防心脑血管病,还可以降血压活血脂。因此,马齿苋还被称为长寿菜,它晒干冲茶喝被称为长寿茶,养生茶。所以,我们没有理由不喜欢马齿苋。
二:豌豆角
豌豆荚吃夜市时,烧烤之类的菜肴未上来之前,食客点一盘花生毛豆是最平常不过了。每当看到毛豆,我就会想起小时候偷吃生产队的豌豆角。
豌豆角也叫豌豆荚。豌豆原本是牲口的饲料之一。我故乡那一带耕田的畜力多数是大黄牛,骡马较少。牛多骡马少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大黄牛虽然没有骡马跑得快,但是力气大,可持续性也强,耕地时它远远的胜于骡马,骡马只是多用于拉车跑长途;二是骡马被称之为“高脚”,高脚的饲料标准较高。大黄牛的饲料是添加少量的麦麸或者是榨油后留下来的棉籽饼。而骡马的饲料离不开豆类作物,比如黄豆、黑豆、豌豆,实在没有豆子吃了就只好用玉米来替代。由于土地珍贵,不可能大面积的为牲口安排饲料田。而且牛也好养,极少生病,高脚难养,经常上火。但是因为多少也离不开用高脚跑长路,每个生产队也只好养着一两头“高脚”。为解决高脚的饲料问题,每年就得种一些小面积的豌豆地。
那个年代每放了暑假,我们就开始打听哪块地里有豌豆角,然后结伙去偷吃。豌豆角在没有完全成熟的时候,豆子很软,也很好吃。只要是风调雨顺的年景,豌豆蔓蓬勃生长,籽粒饱满,剥开一个角子,里是一排整整齐齐绿盈盈、鲜嫩嫩、晶莹剔透的豌豆粒儿,吃在嘴里甜丝丝的。既然是偷吃,必定是有人在看守。针对我们这些调皮捣蛋的毛孩子,生产队便安排一个老头在豌豆地一圈转悠着。尽管如此也是防不胜防。俗话说,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老眼昏花的老头是很难玩过贼眉鼠眼,不达目的不甘罢休的我们。加之我们那里柿子树多,玉米高粱谷子等高杆作物也不少,天然的障碍物影响着看守老头的视线。况且豌豆蔓也长得高,便于我们隐身。老头稍不注意,我们就猫着腰爬进了豌豆地,风快的捋下几把豌豆荚后又爬了出来,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豌豆角偷吃了。偷吃了豌豆角,嘴上过瘾了,心里却害怕,我们回来是不敢让家长知道的,因为在那个年代家风都很严,豌豆角被视为没有成熟的庄稼,偷吃它就是糟蹋庄稼。父母要是知道了,我们免不了要挨一顿打骂。如果要是有同学检举给了老师,写检查罚站讲台那是逃不了的。
生产队种豌豆的面积很少,有限的偷吃往往解不了我们的馋嘴。七十年代末,生产队给社员分了自留地。农户便在地埂上点种了黄豆或者是大豆,一是为了换豆腐吃,再一个就是能给孩子们煮豆荚吃。这样以来我们就很少偷豌豆荚了。只是,不管是黄豆角还是大豆角,也就是现在夜市上的毛豆,还是没有豌豆荚那种风味的。
偷吃豌豆荚,跟偷瓜偷果一样,是那个年代少年身上的一大特色。那个无忧无愁,调皮捣蛋的美好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
三: 雪里红
雪里红西瓜公园进出口的一旁,每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小伙子拉来一车雪里红西瓜在叫卖。连续多天,天天如此,看来小伙子的买卖挺不错。
雪里红西瓜,不同于普通西瓜和三白瓜,它是白皮白瓤红籽。口感的甜度介于西瓜和三白瓜之间,有着淡淡的酸但偏重于绵绵的甜,入口感觉清爽,非常刺激食味神经,吃一口顿时提神醒脑,身心舒服。同时,雪里红也成为了万荣县黄河汾河沿线的一大特产。在全国其它地方几乎是没有的。
我的家乡在万荣县西,我们那个村子大多数土地是沙田薄地,沙地土质疏松不板结,很适合种西瓜,种的西瓜瓤子绵沙,糖分很高,种瓜卖瓜是村里的一项主导产业。老人传言说:冯张村一百家,九十九家都种瓜,只有一家不种瓜,门口西瓜牛车拉。这话说的虽然有点夸张,但它说明了有史以来我们村种瓜就出了名。我们村西瓜多,三白瓜也经常见到,但是雪里红瓜却特别的少。万荣三白瓜最初是我们村和光华乡一带兴起来的,只是我们村前些年交通不是很便利,有名的三白瓜品牌后来被别人抢走了。我小时候,给生产队看瓜园的爷爷偶然带回来一个貌似三白瓜的瓜,切开之后是白瓤红籽,他说这是转窝子瓜。我边吃瓜边听爷爷在说道:转窝子瓜是西瓜地和三白瓜地的距离近,蜜蜂采蜜的时候把花粉互相带了过来,就形成了白皮白瓤红籽的“两不像”西瓜了,这也叫杂交瓜,老百姓称它是转窝子瓜。它没有西瓜甜,但是也挺好吃,是一种独特的味道,而且皮后耐贮藏。这就是雪里红最初的来源。后来大面积种植的雪里红,它的种子当然是培育出来的,但它的父系和母系是西瓜和三白瓜无疑。
在那些年,人们吃瓜追求的是甜度。随着生活水平的提升,年龄的延长,养生之道进入了人们的生活思维之中。农业的产业是随着市场的消费需求而确定的。这样以来,三白瓜这种败火养神利尿,特别是对肝炎有着独特疗效的食药两用的白西瓜纷纷登场,有着同样功能的,而且口感又胜于三白瓜的雪里红,也逐渐受到人们的欢迎,它种植的面积也大了起来。
不论三白瓜还是雪里红,都是保健瓜。瓜农为市场提供了美食,也用汗水换来了自己应获取的报酬。
四:地蔓蔓
地蔓蔓离我们村子以北较远的地方,有几十亩绵沙土地。这片沙土地属于流沙,含沙量七成以上。因为沙土不粘合固定不了,且经常风沙弥漫,所以被弃之不种,常年荒置着。沙地由于地理位置较高,像个小山包一样,因此乡亲们叫它为沙梁疙瘩。沙梁疙瘩长满了特别耐旱的蓬蓬蒿,蓬蓬蒿落叶厚厚的一层,每当下连阴雨时就很容易产生菌类食物,或是蘑菇,或是地蔓蔓,雨小的时候我们就去拾地蔓蔓。
我在百度里查了一下,地蔓蔓学名是地菜,我们这里又叫它是地转转。地蔓蔓呈褐黄色,黄里透明,湿漉漉的,质地柔软,有一节手指头大小,跟木耳很相似,其实它就是草中长出来的“土木耳”。地蔓蔓是这样形成的:经常不开发的土地,地表上浮有一层天然的肥料,它上面日积月累又覆盖了一些杂草树叶,一遇到连阴雨两者潮湿后开始发霉发酵,两天时间就长成了地蔓蔓。这种地菜是天然的,是纯粹的无公害的绿色食物。
我十多岁的时候,到了暑假期间下雨时,就想着了地里的地蔓蔓。雨一小,我们几个小伙伴就想约着提着小竹篮,披着塑料布,戴着草帽子,踏着泥泞的小路去沙梁疙瘩拾地蔓蔓。我们刨开蓬蓬蒿下面的杂草,三三两两的褐黄色的地蔓蔓就滚了出来。我们就轻轻的把这散发着土腥气味的地菜拾到了篮子里。地蔓蔓的多少取决于雨水的时长和杂草的多少,一般情况下它并不多。久旱无雨忽然下上一两场,是不一定能够找到地蔓蔓的。连阴雨五六天之后,地温降低,杂草发霉发酵,它才会冒出来。而且,拾地蔓蔓还必须抢时间,因为太阳一旦出来照射,地蔓蔓就自然而然的消化了,这种生命力及其薄弱的菌类重新回归到了沙土里面。老人们常说,地蔓蔓最容易化了。
地蔓蔓的吃法就是捏包子。它鲜美而肥厚,有一种跟猪肉很相似的味道。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地蔓蔓为我们改善了伙食。我们拾回来地蔓蔓之后,家里人掐去它腐烂的部分择好洗好,拌一点老黑酱和粉条,再和韭菜或者是白萝卜搅拌成馅子。蒸出来的包子咬一口满嘴放香,如果再浇上蒜泥油辣子,更是回味无穷,感觉总是吃不够。所以一到连阴雨天,我们就急着去拾地蔓蔓。
那时候,我们没有见过木耳。第一次吃木耳的时候,我们竟然认为它就是地蔓蔓。但是地蔓是不能晒干的,这个咋是干货呢?后来才知道木耳是木本菌类,地蔓蔓是草本菌类,两者的基因不一样。
土地下放之后,我们村的沙梁疙瘩承包给了私人。经过多年的治理改良,昔日的杂草被彻底清除,地表上的一层厚沙被逐渐拉走,深处的黄土翻了上来,栽植上了树木,种上了西瓜、豆子。从此,再也没有地蔓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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