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很喜欢赶集。可是一个人不敢去,虽然知道路,就是不敢,似乎离开村子就是荒野了,只剩下害怕。大人常去赶集,但少带小孩,因为怕麻烦,又吵又闹又哭又叫,看了东西走不动道。不过,倒没人担心孩子在拥挤的人群中会丢掉,也许乡下基本都是熟人吧。
家乡的集市在镇上,周围的几个大集市也在别的镇上,大人们偶尔会结伴去别的集市,但总以本镇为优先。镇子很小,主街只有一条,集市就在这条街道的两边。分为三段,前一段是菜市,都是小农自家种的驮来卖,很少有批发菜,基本像是冬天的萝卜白菜、夏天的西瓜、秋天的苹果桔子才会从外地大宗批发进来;中段是衣服鞋帽;后一段是鸡鱼肉市,也都是自家养的和野捕的,肉的味道很香,后来养殖渐多,就没什么味道了。所有的摊位都是沿街摆开,店铺是很少的。
集市特别热闹,全是附近村庄来的,大家差不多都认识,赶集就像是大聚会。摊位也都是固定的,很少见到因摊位扯皮的。我们镇是逢单开集,临镇是逢双,很多摊贩就两头跑,有些特别喜欢赶集的老人也会两头跑。
我最喜欢集市上现炸现蒸的油条包子,每次随大人来总要央着买,远远闻到那香味就走不动了。油条摊有好几家,但我们总去那一家。村里人大家买东西也似乎总去固定的摊位,和摊主早认识的,都是老主顾。
街边还有理发摊子。碳炉子上坐着热水,一个老旧的剃头箱,两把油光的藤条椅,再用帆布搭个棚,就成了。一个集市上有三五家,小时总想会有那么多人剃头吗,但每次去总会有人躺在了藤椅上。同样,人们还是有自己常去的摊铺。爸带我去的是信用社门旁的,是个可亲的老爷爷。爸说手艺很好,我觉不出来,不就是剃个头嘛,而且我也没去过其他的摊子。后来在外面只能去理发店,才发现,老爷爷的手艺是真的好。
爸每次来都要在这里净面,脸上用热毛巾一敷,在藤椅上躺半天,一直和理发老爷爷闲聊天,天南海北家长里短历史政治的,之后就在脸上涂满白色泡沫,老师傅用锃亮吓人的剃刀在脸上“哧哧”刮起来。因为要好长时间,听腻了闲聊的我(现在想想真浪费啊,那么多的掌故我都没听全)总是趁机跑到街上去玩。
旁边就是鱼市,我就在那些摊位里穿梭。鱼都放在大铁盆里,水刚好没过黑黑的脊背。我喜欢这样穿梭着认识各种鱼。有一次见到了一只特别大的鱼,一个大铁盆只勉强装下,还是平放着,肚子鼓鼓的,肚皮是黄色的。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鱼,一直盯着看了半天,想看看到底是谁会买下这么大的鱼,但终究没等到。
后来,店铺渐渐多起来,大多是些卖服装的。车也多起来了,镇上就对集市规划了一次,把主街道清理出来,在背街专门辟了一处空地,建了水泥台案,搭起塑料顶棚,规划得很整齐。逛了几次,也还好,就是不太对味儿,不如从前沿街摆摊那样有味道。
再之后,又规划了一次,把临近主街的集市腾出来建了小区,起了一大片商品房。集市给搬到了偏僻的远处,在里街一个小铁门进去之后的一个小空地上。还是一排排的水泥台子,但明显小了好多,人流也少了。同时,主街上起来了两家很大的超市,大得和镇子很不相宜。这两家超市只在开业促销时挤满了人,平时人并不多,却有很多服务员,真不知是怎么开下去的。后来听妈说有一家关门了,另一家还在,妈经常在那里买东西,比菜市场还便宜。这下集市上人就更少了,那种人挤人的热闹场面再也见不到了。
现在我还是喜欢逛那些路边的小摊子,算是对小时赶集的一种留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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