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1997年夏末
大概是因为工作表现没有得到领导认可的缘故，哪年夏天，我是单位里最后一个被派到北代河参加培训的人。培训，其实就是公费旅游。挂羊头卖狗肉在中国有悠久的历史，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但如果明说出来，大家都会有诸多的不便，于是换上一个得体的名头，则可以皆大欢喜。
我住的宾馆离海边很近，站在阳台上就可以看到海。九月的北代河，己经有了初秋的味道，天空又高又远，几片大块的云朵，在软绵绵的阳光下，变幻着形状。海浪不断地向岸边涌着，拍打着岩石，翻出一片片白色的浪花。
培训的行程早己安排好，前几天有几堂可去可不去的讲座，后两天是跟团的旅行，其它的时间则自由活动。 在无暑可避的季节来到避暑胜地，就象是发达后的男人遇到了己为人妇的初恋。在这段无奈和无聊的时间，我遇到了孟芸。
哪天，我是中午才起得床，为了打发掉一下午的时间，我找到酒店里的网吧。坐在沙发上，我开始和网友们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北京申奥的秘闻，肯尼迪的艳史，柏拉图式的爱情，正当我渐入佳境，快把自己当成哲人的时候，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年轻女孩坐在了我的旁边，她打开电脑，戴上耳机，调整好沙发的靠背，便自顾自的听起歌来。她放的音量很大，所以虽然隔着耳机，我还是听出她放的是一首悲伤的情歌！同时，我也闻到了她身上呛人的酒味！
我打量着她，仅从侧面，我就可以判定她是一位模样俊俏的女孩，弯弯的眉毛，黑白分明的眼睛，和一张小巧的嘴。
对我不怀好意的眼神，她并没有理睬。她一直抬着头，愣愣地盯着屏幕，好像在想着什么心思。 “自己来的吗？”我搭讪道。
她扭头看了看我，“你.....，有烟吗”
“噢，有....有.......！”
她点着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立刻又吐了出来。很显然，她并不会抽。她没有再和我说话，继续听着歌。
“喝了多少啊？”
她没有回答，依旧看着屏幕，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于是，我知趣地闭上了嘴。不过，很快我便听到了她的哭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她竟伏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上帝，又是一个为情所伤的女人。”我暗笑。
屋子里的烟引起工作人员的注意，一个男服务生走了过来。“先生，这里不允许抽烟的！”服务生看着我，又看了看伏在桌子上的女孩，“嗯……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显然，服务生误会了我俩的关系！
“我.........！”女孩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想要说点什么，但一开口，便“哇....哇”地吐了出来，随后，她晕倒在地上。
第二节
不到六点，天就亮了，我也醒了。我眯着眼，看着隔床上还在昏睡的女孩，突然觉得事情很好笑。其实，昨天服务生把她拖进我的房间时，我就觉得这件事很好笑。当时，我看着她，突然想起了书上介绍过的一种“防狼术”，大概就是教女孩子遇到色狼时，应该立即把手指伸进喉咙，让自己呕吐，吐得越多越好，最好吐满全身。说这种方法会使60%的色狼选择放弃。我当时就想，作者真TMD是神人，至少我就属于哪60%。
“我怎么在这？”女孩子也醒了，腾得一下坐了起来。她慌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在确认毫发无损后，她盯着我。
“不记得了？你喝了多少啊？”我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海风吹了进来，我大口呼吸着带着咸味的空气，感觉很舒服。
“噢，对不起，昨天我喝多了！”女孩子口气温和了些，她理了理头发，用大拇指揉起了太阳穴。
“幸亏你遇到的是改邪归正后的我！”
“噢，是吗？”女孩子笑了。
“怎么了？失恋了吗？失恋应该去丽江啊！或许有艳遇！”
“不是！”女孩子低下了头。
我倒了杯水，递给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孟芸”
“呵呵，我叫吴康，嗯.......，自己来北代河的？”
“是的……，不是……，过两天....过两天会有人来接我的。”她支吾着。
我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噢...，我上午，上午要出去，马上就要走了。”
“噢，是吗？”女孩子脸涨得通红！过了一会，她低声说：“您看......，您可不可以先走，我一会起来，收拾一下，自己就会走的，你有什么贵重物品，就随身带着！”
我看着她，看着她衣服上的污物，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笑了！
第三节
当天的行程是山海关一日游，主要内容就是和不熟的同行者尬聊，和追逐叫卖的商贩斗气，和翻修一新的古迹拍照，同行的人个个兴高兴烈，可我却对这一切毫无兴趣！好在，带队的导游不知从哪里牵来了一只骆驼，我骑着它在广场上走了几圈，总算找到了一点旅游的感觉！
晚上回来，己经到了九点，打开房门时，我又看到了孟芸。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T恤，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很有活力！
“你回来了，吃饭了吗？”她问道。
“嗯……，吃了，你...........没走？”
“我.......，我没地方去！”她小声说，“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借钱可没有！”
“嗯.......不是.......不是借钱，”女孩子脸又红了，“你.........什么时候走？”
“按计划是9号返程，也就是后天。”
“9号？也是9号.......，嗯...........是这样，我......，我没钱住酒店了，但我..，我要在这呆到9号，到时候…..，到时候.......，会有人来接我。”她声音很小，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让我在这住两天吧，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她一边说，一边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身份证，双手递给我。
“嗯……，不过......”我欲言又止。
“谢谢你！”
“你不怕我是坏人？”我挤了挤眼。“说实话，是不是坏人，我自己都不太确定！”
“你应该不是吧？昨天.......？”
“昨天是你运气好，我可以改邪归正，也可以改正归邪！”
“呵呵！”她笑了起来！“你是做什么的？”
“我啊！写故事的，就是把看到的事，听到的事，想到的事，写出来在报纸上发表！”
“噢！”她眼睛突然发了光，“写的都是真实的吗？”
“半真半假吧，听说过这句话吗？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嗯……，听过，哪......，你可以......，可以写我的故事吗？”
“哪要看够不够精彩！”
她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看着我。“当然很精彩！”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很坚定。
第四节
“你看我头上的这道疤。”女孩子撩起额头上的碎发，“小时候，我后妈打的！”
“噢。”我倚在床头看着她。
“ 我爸年轻时可英俊了，是我们村最先穿喇叭裤的人，别人家还只知道种地的时候，他就去广州做起了服装生意。哪时候赚了不少钱，我家是村里第一个买沙发，买电视，盖两层楼房的人家。哪时候，我爸一回来，就会给我买新衣服，新玩具，上小学时，我所有的东西都是同学中最好的。”
女孩子脸上浮出了幸福的笑容，好像回忆起了美好的往昔。
“但也就是从哪个时候开始，我爸妈开始吵架，他们天天都吵，见面就吵，后来发展到动手！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他俩离了婚，我跟了我爸。”
“很快，我爸就再婚了，说来也奇怪，我爸再婚后，生意就一落千丈！一两年的时间，不仅亏光了本钱，还欠了不少债，而我的好日子也到了头。”
女孩子顿了口气，接着说道：“哪段时间，几乎每天早上，我都是被我后妈用耳光扇醒的，她只要看到我，就会生气，没有任何原因，任何理由。遇到任何不顺心的事，她都会迁怒于我，骂我是小灾星！在家里，她随时随地都会打我，扇耳光，拧耳朵，用竹条抽！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快受不了了！就想着一头撞死！”
女孩子说到这，声音开始哽咽，豆大的泪珠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我有点手足无措，忙拿了张抽纸递了过去。
“ 你爸不管吗？”我问。
“他不常在家，在家遇到了，也不敢管，只会事后，偷偷地塞给我点钱！” 女孩擦了擦脸上的泪，苦笑了一下，“你知道哪时候我最喜欢干什么吗？”
“嗯？干什么？”
“我最喜欢找蚂蚁窝，找到以后，用棍子把蚂蚁都挑出来，然后用开水烫死它们！”
“这......！”
“看它们挣扎或逃跑，我就觉得很开心！是不是很变态？可是当时，我就喜欢这样干！”
“噢！”我尬笑着。
“这矛盾久了，终归会有爆发的一天！上初二的时候，有一天我放学回家，一进门，和她碰了个对面，我刚想躲，她上来就扇了我两个耳光，哪天也邪，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反抗了她！当我拿起水勺向她砸去的时候，她愣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随后，她像疯了一样冲了过来，扯着我的头发，抽了我无数个耳光。我的脸痛得都没知觉了，耳朵嗡嗡做响，脑袋也晕了！当时，我什么都不想了，就想着怎么和她拚命！要和她一起去死！她打着打着，也许是累了，没有了力气，一不留神，被我挣脱了出来！这次我没有选择逃跑，我退后了几步，低着头，猛得向她撞去，可惜，她躲开了，我撞到了墙角，哪血流的啊，象打开了水笼头，我脸上，身上，地上都是血，后来怎么样，我就不记得了，我缝了十七针，在医院躺了三天才醒过来。
“噢！”我眯着眼，努力的把这张清秀的脸和这惨烈的一幕联系在一起！
“当时就差一点死了，”她的眼睛闪了闪，继续说：“出院以后，我就没回去了，外婆把我接到她家。两年后，外婆过世了，我就出来做事了！在宾馆里当迎宾员。
“噢。”我眯着眼看着她。
“你困了吧？今天你玩了一天，一定很累了，我的故事还长，要不，明天再讲吧？”
也许是我真的很累，也许是我听了这个故事，感觉不舒服，也许两者都有，所以，我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第五节
当天夜里，我做了很多的梦。
我梦见自己一个人走在一条山路上，山上长满了草，向前走的时候，草总会拌着我的脚。
我梦见自己躺在一条河里，河水是红色的，我很想上岸，但身体却被河水裹持着，动弹不得。
我还梦见自己骑着马，在草原上奔驰，看到了很多古代的城池，看到了很多穿着奇装异服的人，瞪着红色的眼睛。
这些梦是一段一段的，彼此没有任何的联系。不过，奇怪的是，我感觉我在做这些梦的时候，好像还醒着，因为我梦里听到了一些声音，还看见了孟芸，她孤伶伶地站在阳台上，背对着我。不过，我实在太困了，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便又睡着了！
第六节
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孟芸早就起来了，她换了身休闲的运动装，看上去很利落。
“今天去哪里？”她问我。
“按行程，上午去鸽子窝公园，下午自由活动。”
“可以带上我吗？今天......今天我想出去走走！”
当天的天气很好，和煦的阳光，新鲜的空气，蓝天白云下一望无际的海，一群群海鸥从海面上掠过，追逐着飞起的浪花。北代河沿海公路上，到处都是大自然不饰雕琢的风景。
“这儿为什么叫鸽子窝？”进了公园，孟芸就问带队的导游。
“看到了吗？哪块临海的巨石像不像一只雄鹰？它叫鹰角石，因为长年都有成群的野鸽子在石缝中筑巢，久而久之，人们便把这叫鸽子窝了。不过，这里真正出名是因为毛主席的哪首词——《浪淘沙 北戴河》。”导游说。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我诗性大发。
“我不太懂这些，但我知道这很好！”孟芸认真地看着我。
“只有毛主席才有这份才气和豪情，和他的《沁园春 雪》一样，大气磅礴！”我站在鹰角石的悬崖边，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看着沙滩上，一阵阵翻起的海浪，看着天空中，一群群飞翔的海鸟和远方的巨大油轮，不仅走了神！
“这有多高”孟芸扶着悬崖上的护拦，小心翼翼地问我。
“怎么也有三十米吧！”我走上前，扶着拦杆向下看。悬崖下乱石林立，在海浪的拍击下，泛着白光。
“这里真美！”孟芸松开了护拦，慢慢地挺直了身体，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展开了双臂。“我来了！”她大喊一声！
“你干嘛？小心一点！”我叫道。
“嘿嘿，”孟芸调皮地笑了笑，一步跳了回来。“走吧，晚上还要给你讲故事呢！”
第七节
下午的自由时间，孟芸非要拉着我去下海。“既然到了北代河，肯定是要游泳的啊，虽然游的人不多，但还是有的吧；今天天气多好，肯定不冷的；都到海边了，不游该多遗憾啊！”她一路上都想说服我。
也许是天气好的原因，沙滩上的人比前两天多一些，我用脚试了试水温，真的有点凉！
“你会游吗”我看着换上泳衣的孟芸。
“不会啊！不过，有它就行！”她指了指挂在脖子上的泳圈。
她的身材很棒，皮肤也很白，两条修长的大腿和丰满的胸脯，在紧身泳衣的束膊下，显得格外诱人！
“好吧，我们下海吧，让冰冷的海水浇灭我的欲火，你看，我的鼻血快流出来了！”我邪笑着。
她也笑了，笑的像花一样灿烂！
我只在浅水区里游了两圈，便有点吃不消，冰冷的海水像千万根针一样，扎着我的皮肤生痛，寒气顺着毛孔又钻进了我的身体，冻得我不停地打着哆嗦，我紧咬着牙齿，双唇乌青，口吃也变得不利索了！
“水.....太冷，我......上去了！”
“你先上去，我再游会！”
“女人......脂肪多，天生不怕........冷，你不会游，千万.........别往深处去！”说完，我便急忙上了岸。
我躺在温暖、干燥的沙滩上，很快便睡着了。在梦里，我是睡在床上，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床头的留声机里放着缠绵的舞曲，壁炉里火烧得很旺，散发出檀木的香气，墙上挂着几幅油画，画里的女人个个丰乳肥臀。我的身边，躺着一个女人，雪白的大腿和乳房缠绕着我，她吻着我，我也回吻着她，女人咯咯地笑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慢慢地，我感觉她的身体越来越热，热得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我想挣脱，但身体却动不了，也喊不出声，我用力张开嘴，想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却被她一口咬住了舌头！
“救命啊！救命！”
于是我醒了，才发现呼救的人并不是我，我站起来，顺着声音向海里望去，很快便看到了孟芸。她正拚命的划着水，和回潮的海浪做着斗争！
“不要命了？”我把她拖上了岸。
“我.....，我从没有在海里游过泳，想体验一下！” 她喘着粗气，瘫倒在沙滩上。“我差点淹死！”
“不会游，就不要游哪么远，落潮时，海水会把你卷走，到时候，喂了鱼，尸首都找不到的！”
“尸首都找不到吗？”
“这么大的海，到哪去找？”我说。
第八节
从海边回到宾馆，已经到了六点，我俩匆匆吃完饭，回到房间，孟芸便继续讲起了她的故事！
“ 我知道！”孟芸看着我，“我童年的经历，对我的思想产生了一些不好的影响，我叛逆，狭隘，敏感而且心肠很硬！”
她这么说，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是他......他告诉我的，是他，彻底改变了我！”孟芸的眼眶红了起来，“他叫舒华”。
“哪时候，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穿着旗袍，站在酒店的门口，给进出酒店的客人开门，不断地重复，‘你好，欢迎光临！’‘你好，请慢走！’工作简单又无聊。不过，终于可以赚钱养活自己了，这一点我还是很开心。在宾馆上班，吃住都是免费的，赚的钱如果不乱花，基本上可以全部攒下来！
“也就在哪个时候，我遇到了舒华，他是一家电梯公司的销售总监，每周都会来酒店用餐，很多酒店的同事都认识他。本来，我和他并不应该有什么交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迎宾员，而他是一家大公司的营销总监，我们一个在地，一个在天，永远也不应该有什么瓜葛，可谁知道呢，他却偏偏招惹了我。”
“哪天，酒店的老总突然通知我，让我到二楼的包房，说是有客人点名让我过去，我便急忙地跑了上去，进了包房，我才知道是他，房间里还有两个人，我一进门，他俩就不停的说，“真像！”，“真像！”当时，我也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让我坐在他的旁边，我说不行，说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能脱岗。他笑了笑对我说，他已经跟老总打好了招呼，让我一定赏脸！我哪里懂这些呀，想想也不能说不同意吧，便坐下了！后来他们谈的事，我也听不懂，更插不上嘴。所以，尽管他一直很细心地招呼着我，但这顿饭我吃得并不踏实，因为我一直在纳闷，他为什么让我坐在这里？”
“从这以后，他就开始追求我了，天天都会来找我，经常制造各种小惊喜，逗我开心。我心里想什么，他好像都知道，我有什么需求，不等我说，他就已经办好了，甚至很多我都没有想到的事，他都已经帮我安排好。父母离婚后，还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当时，我也不懂什么叫谈恋爱，反正就感觉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他。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他，一天见不到他，整个心都是空的，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才踏实，我想，如果永远这样，自己就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但有时，我又有些担心，因为我觉得这份幸福来得有点不真实！”
“三个月后的一天，我俩外出郊游，我问了他，为什么会选择我？他想了想，终于说了真话，他说我长得像极了他的亡妻，那个女人是她的大学同学，他们相爱了多年，经过了很多磨难，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一起。结婚以后，那个女人很快怀上了孩子，但是，医生却告诉他们，女人有先天性心脏病，怀孕有危险，并不适合当母亲。他是家里的独苗，肯定很想有自己的孩子，但遇到这种情况，他还是毅然选择了放弃！但那个女人却不答应，而且态度非常坚决！最后，他妥协了，但上帝并没有保佑这个女人，她死在了产房，孩子也没有保住。为了这件事，他非常的内疚，整整三年都走不出来，直到遇见了我。”
“ 知道了这些，我的心情很复杂。一开始是生气，生他的气，也生自己的气，我觉得自己吃了亏，觉得舒华对我的感情，并不纯粹！舒华所有的好，其实并不是对我，而是对那个女人，自己只是那个女人的一个替代品。后来是嫉妒她，嫉妒她在舒华心中的地位，她既使人不在了，她还在分享着舒华的感情。后来慢慢地又想通了，觉得自己没必要和一个死去的人去争，没有任何意义，甚至自己还应该感谢她，因为没有她，自己不会遇到舒华。现在舒华是属于我的！舒华对我好，就足够了。”
“ 也是！”我插嘴说。
“上班后，我住在宿舍，从来没回过家，因为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这也是每次放假时，最让我尴尬一件事。舒华小心翼翼地问过我，但看我并不愿谈，就没有再问了！”
“后来有一天，我爸突然来找我。我和他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以前的事，冤有头债有主，我并没有怪他！他一见我就流了泪，哭哭啼啼地说对不起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过早弯曲的背，我知道他过得也不好，我的继母带了一个男孩，生活的担子都压在他的身上。”
“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爸爸又来了，这次她带着哪个女人，哪个女人也老了很多，花白的头发，脸上满是皱纹，她站在我爸的后面，低着头，不敢看我。我爸说今天带她来，是希望我能原谅她，毕竟还是一家人，我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哪个女人在后面喊我，说对不起我，说是这些年日子太难了，确实是她的不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带着哭腔。”
“后来爸爸又来了几次，但只要带着她，我就不见，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见到她，再勾起哪些不愉快的回忆。”
“ 哪段时间，舒华好像有什么事想对我说，但总是欲言又止。我俩在一起的时候，一谈到我爸和哪个女人，他就会停下手头的事情，耐心地听我的倾述，我爸说了什么话，我怎么想的，他都问的清清楚楚，但并不发表看法。最后，他总会搂着我，让我忘记哪些仇恨，说放过别人就是善待自己！我说我做不到，他就会笑，说做不到就做不到吧，说他永远支持我，说现在就陪着我一起恨，直到有一天我恨不动为止，他这么说，我也知道是在逗我，认识这么久，还没见他说过谁的坏话，更不提去恨谁了！不过，总听他这么说，我也慢慢觉得他的话是有道理的，但道理归道理，做不做得到可是另外一件事！”
“ 有一天，哪个女人突然火急火燎地来找我，她说我爸病了，正在手术，让我赶紧去医院。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我爸已经进了手术室，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是急性肾炎引起得肾功能衰竭，幸亏送来得及时。”
“随后的半个月，是我和这个女人这么多年来，相处最和谐的半个月！她对我总是客客气气，一幅陪着小心的样子！也许是她忏悔了？也许是她良心发现？我不知道！但看着她天天辛苦地给我爸喂饭，擦身，看着她因为睡眠不足而通红的眼睛，看着她因为担心我爸的病情，而忧心忡忡的脸。我的心慢慢地软了！至少，冲着我爸，我打算原谅她了！”
“这段时间，舒华每天都陪着我来看我爸，但他却很少说话。出院的时候，我带他一起回了家。”
“ 哪天，一进院子，家里的大黄狗就兴奋扑了过来，冲着他使劲的摇着尾巴，撒着欢！而对我则狂吠不己，我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我爸会找到我，为什么继母会找我和解，为什么和我爸见面时，他俩好像早就认识，为什么我带他回家时，他居然认识路！”
“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背地里安排的！”
“这是我第二次和他生了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生的是什么气，反正我就是不高兴，整整三天，我都没有理他！他也不着解释，总是笑呵呵的看着我，赔着小心！缓了几天，我气消了一点，他才好言好语地对我说，他希望我忘掉仇恨，和过去和解！他希望我有个家！至于瞒着我，是担心我不愿接受我的继母，希望给彼此一段时间。他总是这么会说，一肚子的道理，和每次一样，我总是说不过他！”
“和他在一起，我虽然很快乐，但有一件事，却让我很苦恼！就是我无法完全融入他的生活，每次和他的朋友聚会，他们聊得话题我都插不上嘴，我只能傻傻的坐着，不懂装懂地附和几句。我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里，我也只能是一个听众，这让我感觉有点累，不过，我知道这不能怪他，这应该是我的问题，我书读得少，这方面和他有差距。有时候，我会和他谈到这个问题，这时，他总是摸摸我的头，什么话也不说，我知道他是怕我难堪，可是他越这样，我就越苦恼。”
“我俩好上以后，酒店把我调到公关部，工作时间上，我自由了一些，我便想利用业余时间，学习点东西。于是，我报了一个工商企业管理的培训班。他知道后，非常的开心！对我说了很多鼓励的话，什么只要工夫深，铁棒磨成针，什么每天进步一点点，还给我讲了张海迪自学成才的故事，其实他哪里知道，能让他开心，就是我最大的动力。第一天上课，是他送我去的。听了半个小时，我就有点灰心，我的底子实在是太差了，老师讲的内容，我完全无法听懂。听了一个星期后，我便彻底丧失了信心。我对他说，我不想去了，他听了以后，沉默一会，告诉我说，如果不喜欢去，那就不去吧，话虽这么说，但我看得出他有点失望。”
“你觉得他是真心的吗？”我问。
孟芸愣了一下，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她才幽幽地说道：“是的，我知道，一开始我只是她前妻的一个影子，他对我好，只是为了怀念那个女人！
我无言以对，气氛也尴尬起来。
“但不管他当初为什么找我，但后来他爱上了我！”孟芸的声音很大，口气变得不容置疑！
“知道我不愿意参加他的聚会后，他就减少了应酬，有些应酬实在非参加不可，他也会尽量早回来，他知道，我在家会一直等着他。 有一次，他回来晚了，是一个女人送得他，哪个女人扶着醉得一塌糊涂的他，一脸不屑地看着我，我气得发了疯，一把把他抢了过来，轰走了哪个女人。”
“第二天，我质问他，问他哪个女人是谁，他什么也不说，只告诉我，让我别担心，哪天是同学聚会，大家一起回忆过去的校园生活，性致高了，多喝了一些，所有男同学都喝高了，都是女同学分头送回去的。”
我不相信他的话，是出于女人的本能。我看得出来，那个女人对他有意思。我感到了威胁，觉得很害怕，害怕失去他，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件事情，想跟他吵，又害怕他会真的离开我，想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这件事又像一根刺，扎在我的心头。
“一个星期后，舒华出差，哪个女人找到了我，她化着精致的淡装，穿着一件深色的修身大衣，显得时尚又优雅。她说要找我谈谈，她告诉我，她是舒华的同学，一直很喜欢舒华，但很遗憾，当年舒华没有选择她，毕业后，她出了国，去年才回来。从同学的口中，她知道了舒华的近况，很心疼他，她说我和舒华并不合适，我俩的差距太大，如果我愿意离开舒华，任何条件我都可以提。她让我考虑考虑，一个星期后她再找我，说完，她就走了！”
“当时，我就傻了，脑子一片空白， 心里也是空落落的！三天三夜，我都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做，想想这个，想想哪个，想着想着，我就觉得舒华回来了，正拉着我的手，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前方突然没有了路，我们转进了一片丛林，丛林里很潮湿，气都有点喘不过来，突然，脚底下冒出很多的蛇，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我转身就跑，但怎么也跑不出哪片丛林，最后，我累倒了，躺在了地上，一头狮子突然冲了过来，狠狠咬住了我，我大喊一声，于是，我清醒了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幻想，可清醒了一会，我又想到了舒华，想着他会带着我离开这是非之地，我俩坐在了一条船上，海好大呀，一眼望不到边，海风吹得我直打哆嗦，我紧紧地抱着他，但他的身体却越来越冷，这时，一个大浪把我打倒在地上，于是，我又醒了！但过不了一会，幻想又进入了我的脑子，我看到了红色天空，看到了硕大的太阳，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沙漠，看到了成千上万的人正拿着兵器相互撕杀！看到了舒华头带王冠站在了高处，威风凛凛的样子象个国王！我好高兴啊！可是他却并没有看见我，我大声喊他，他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他的眼睛从我身上扫过，与我对视的瞬间，我幸福的快要死去！我就这样想着，有时候是睁着眼睛，有时候是睡着了。连续几天，各种古怪的想法像虫子一样，从我鼻孔、耳孔和嘴巴里钻进了我的脑子，我的脑子好乱啊，根本就想不过来，我觉的很奇怪，因为我并不知道这些想法从哪里来的，而且我也阻止不了它，惭惭地，我感到我的脑子已经不属于我，好像有一股力量正撕扯着我的脑子，我全力抗争着，努力想夺回主动权，但却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
“后来，是舒华把我送到医院的，医生告诉他，如果再晚来一天，我的神经可能就彻底分裂了！舒华告诉我，他出差回来的哪天，我一个人躺在床上，一会哭一会笑，说话颠三倒四，一会认识他，一会又不认识他。不过，在送我去医院的路上，我却是清醒的，因为我一直抱着他嚎啕大哭，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让他不要离开我！”
“出院的哪一天，舒华把我领到了他前妻的墓地，在她的墓碑前，他跪下向我求婚！墓碑上刻有她前妻的照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舒华告诉我，前妻去世后，在她的遗物中，他找到了一封写给他的遗书。遗书上，她告诉舒华，如果她一旦出现了意外，让他一定要坚强，三年以后，上天一定会安排她回来！舒华说，他明白她的心思，他俩感情深厚，她怕一旦出现了意外，他一时无法接受！谁能想到，哪个时候，她竟然还想看他！他前妻去世以后，舒华对感情的事就心灰意冷了，他把心思都用在了事业上，直到三年后，在他前妻三周年的忌日哪天，他遇见了我，他这才相信了前妻当年的许诺，相信了，这冥冥之中，真的有一分天意！”
“听完了他的诉说，我答应了他！不过，我提出了一个条件，让他等我三年，等我拿到大学毕业证，我们再领结婚证！因为，我不想输给照片上的哪个女人，尽管我并不嫉恨她，甚至心里还在感激她，但我决不想输给她！”
“我参加了成人自学考试，在告别学校多年后，我又重新回到了课堂。之后的日子里，我每周都会去辅导班上课，刚开始我还是听不懂，但这次我没有再打退堂鼓！听课时，遇到听不懂的地方，我就会做上标记，下课后，就会去找老师问，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慢慢地，我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一些，再后来，我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这种感觉一点点的积累，不断激励着我。我意识得到，我曾经混沌的世界里射进了几束光，我慢慢看见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清新的、理性而又优雅的！这一切让我惊喜不己！”
“不过，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我，他们并不相信我能坚持多久，但最后，他们都错了！我坚持了下来！”
“半年后，我参加了考试，成绩很快就出来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38分，《管理学原理》45分。对于这个成绩，我并不失望，必竟对我来说，这已经不容易了，我正在做的是一件很牛的事！当然需要一点时间和耐心！我确定：付出就会有回报，如果回报的不够，哪是因为我付出还不够！又过了半年，我第二次走进了考场，这次，我终于得偿所愿！当我拿着盖着红章的成绩单时，我兴奋了整整一个星期！”
“这段时间里，舒华一直陪伴着我。虽然他的工作很忙，但这并没有影响他对我好，他关心着我，照顾着我，我遇到任何困难，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我取得任何一点成绩，他都会为我高兴。我感觉的到，他对我的感情，从最初的担心和希望，到后来的肯定和欣慰，直到最后，他爱上了我！我承认，刚开始，我只是他前妻的影子，但后来，我感受到了爱！哪是一团火，从他眼睛里烧了起来！
“ 他爱我！”孟芸大声说道，“正如我爱他一样！”
第九节
这一夜我睡得很沉，一个梦都没有做。只是半夜时，我醒了一次，模模糊糊地看到，孟芸又没有睡，她一会在站在阳台上，望着黑漆漆的海面发呆，一会儿回到房间里，坐在书桌前，认真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快天亮的时候，孟芸叫醒了我。
“我们去鸽子窝吧，我查过了，在鹰角石上，‘红日浴海’的景色特别壮观！”
“你怎么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我睁开了眼，好奇地看着孟芸，因为她竟化了妆，秀气中凭添了几份娇媚！
“今天是九月九号！我......，我......，我要走了！”孟芸有点激动！“走吧，走吧，别错过了时间！”
出门时，孟芸执意带上了她的行李箱。我告诉她，中午才退房，行李箱不用拿，等看完了日出，办退房的时候再拿，她神秘地笑了笑，并不解释！
第十节
我俩到鹰角石的时候，天己经蒙蒙亮了，初秋的早晨，己有了几分寒意，海风也有些硬了！
一个拍照的小贩盯上了我们。他拿着自己的作品不停地让我欣赏，可惜的是，因为我总是觉得，我的每张照片都远不如我本人帅气，所以，我一直不喜欢拍照！见我没有兴趣，小贩便改变了进攻的方向，他转到了孟芸的身边，并成功说服了她！
“一会太阳出来的时候，你侧身站着，双手平托，我取个景，拍出来的效果，就象太阳被你捧在了手掌上，特别的有趣！也可以让你朋友和你面对面站着，我取景的时候，让太阳正好落在你俩的嘴唇之间！呵呵，来这玩的情侣，都喜欢取这个景！”小贩絮絮叨叨地向孟芸推销着他的创意，而孟芸则微笑着，自顾自地打开了行李箱！
行李箱里，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婚纱，孟芸慢慢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婚纱拿出来，轻手轻脚地将婚纱展平，仔细地穿在了身上！她的动作很慢，神情却很镇定，整个过程就像是在进行一项神圣的宗教仪式！
“太美了，真的很漂亮！”看着宛如仙女的孟芸，我由衷地赞叹！
这时，太阳出来了，一束金色的光从海平面上铺了过来，瞬间，阳光把一切都镀上了金色，金色的海面，金色的沙滩，金色的岩石，连空气也好像变成了金色！
“我站在这吧，你给我照像！”孟芸轻声对小贩说，随后，她小心翼翼地提着婚纱，缓缓地挪到到悬崖边。
照相的时候，孟芸把身体挺得笔直！她微笑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闪发光，阳光把婚纱镀成了金色，让她看上去如此的圣洁！我被这景象深深地震撼了，痴痴的，竟有一些恍惚！
“记住了，我的故事很精彩！”孟芸大声对我喊到。随后，她冲着我指了指行李箱。便轻轻闭上了眼睛，像一片雪花，从悬崖上飘了下去！
第十一节
配合完警方的调查工作后，我见到了孟芸的父亲，他是接到了警方通知，赶过来认领尸体的。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被岁月彻底击垮的男人，弯曲的脊梁、花白的头发和苍老的脸，这一切都与他的年龄不相符。
“知道她会走一步的，谁也阻止不了！出事的前几天，她给我打过一次电话，电话里就一个劲叮嘱我，让我以后保重身体，保重身体，我听着听着就感觉不对劲，问她在哪，她也不说，问急了，她就挂了电话！之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她了，这孩子啊…......，性子太烈！性子太烈！”老人红着眼，自顾自地说着话，两行老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随他去了也好，随他去了也好，这都是........命啊，这都是.......命！”
“您.......您节哀......，她.......她这是为什么呢？”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抬着头，看着我，“听警察说，最后几天，她和你在一起，是吗？”
“是的，前几天认识的，哎.......！”我叹了一口气。
“哪她的事，你知道一些！”
“嗯，她给我讲了一些！”
老人又开始流泪，声音也哽噎不止，“这是.......这是她留在行李箱里的信，有一封.....是写给你的，还有这几封，是她未婚夫....出事后，她自己.......，写给自己的，她.....她留下了话，让......让一起都给你！”老人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几封信来。
第十二节
回到宾馆后，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这件事，我本是局外人，但事情发展到现在，我真的很迫切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十三节
吴康：
你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己经走了！永远地走了！你对我说过，如果我的故事足够精彩，你就会把它写成故事，所以，我必须向你再补叙一些内容：
考完所有的课程，我总共用了五年的时间，比当初预期的多了两年，五年时间，对我来说，可以说是一次人生的再造，同时，五年的时间也见证了我和舒华之间的爱情！
我俩兑现了当年的诺言，在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后，我俩决定，在今年8月9号，在我拿毕业证的哪天，去民政局办理结婚手续！9月9号，正式举行婚礼！
可所有的一切，都在8月9号哪天截然而止了！
我们出了车祸！
舒华死了！他死了！
当时的情景，我己经没有太多记忆了，只记得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满心欢喜的看着他，想着五年来，我和他之间的点点滴滴，想着一个月后，我穿着婚纱成为众人的焦点，想着不久后，我们会有一个孩子，我成为了一个母亲，甚至还想着，当我俩老态聋钟时，相互搀扶在公园散步，或者坐在长椅里， 在温暖的阳光下回忆过去！
哪台大货车是从对面车道上斜冲过来的！迎面撞到了我们！
一天以后，我才清醒过来！医生告诉我，是汽车的安全气囊救了我一命，我有点外伤和脑震荡，住半个月院应该就没有什么事了！我急忙问他舒华的情况，要求去看他，医生却支支吾吾的说人还好，目前在监护室，还不能探视！
过了十天，从父亲的哪里，我知道了舒华的死讯！其实，他当场就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因为怕影响到我的治疗，所以，所有人都对我隐瞒了真像。我又从警察的哪里，知道了在哪千钧一发之际，舒华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我。通过还原当时的情景，警察告诉我，出于司机自身保护的本能，在哪种情况下，司机一定会下意识地向右打方向盘，但哪一瞬间，舒华却做出了相反的选择！
知道了这一切，我不顾父亲的劝阻，立刻就去了舒华的墓地！当看到墓碑上的照片时，我哭得几乎快晕了过去，恍惚间，我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听见了他在说话，像往常一样抚摸我的头发，淘气地捏着我的腮帮，把嘴巴凑到我的耳边挠着痒痒！我还听见了他的叹息，看见了他恋恋不舍的眼睛！最后，我听见他对我说，他想我。
从墓地回来的路上，我就有了这个念头，我要去找他，时间就定在9月9号，在我俩计划举行婚礼的哪天，而且我去找他的时候，我一定要穿着婚纱。下定了这个决心，我的心突然平静了，甚至还有点欣喜和期盼！
余下的十几天里，我回了一趟父亲家，给家里添置了一套像样点的家具，给继母买了一双皮鞋，还给弟弟买了一个漂亮书包。之后，我去见了见改嫁到外省的母亲，我俩已经快十年没见面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外婆的丧礼上。办完了这些事后，我精心挑选了一件漂亮的婚纱，带着它，我来到了北代河！
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哪天，和父亲通完最后一次电话，我就去了酒吧，我喝了不少的酒！酒醒之后，我就看见了你！
到这里，我的故事就算讲完了，你觉得足够精彩吗？
哦，还有一件事，出事后的这段时间，我给舒华写了几封信，现在也一并转给你！希望对你的写作有一些用处。
最后，谢谢你的帮助！谢谢！
孟芸 绝笔
第十四节
看完了孟芸给我的信，我的眼晴瞬间就湿润了，我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打在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一种悲苍、遗憾、失落、羡慕交织在一起情感占据了我的心！
我走到阳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看着在海风中，急速飞翔的海鸟，心情无法平静！这时，天空下起了雨，海风夹杂着雨水，开始猛烈扑打着我的脸，冰冷的雨水像刀片一样，切割着我的肌肤！我感到脸很痛，鼻子一酸，滚烫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一个小时后，我的情绪才慢慢地平复，我洗了一把脸，喝了一杯热水，觉得身体舒服了一些，之后，我端坐在沙发上，继续看起孟芸的信。
第十五节
亲爱的华：
我今天好多了！
已经三天了，我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就是头有点晕，医生不允许我动！所以只能给你写信了！
听爸爸说，你伤得比我重一点，目前还在监护室，我好担心啊！你一定要加油！快点恢复健康！我们说好了的，9月9号你还要来娶我呢！你记住了！娶我的哪天，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向我求婚的时候，声音一定要哄亮，要让所有的宾客都知道你爱我！永远爱我！哪天我会穿上最美丽的婚纱，用最好状态迎接你，会大声地告诉所有人，我也爱你，永远爱你！
一想到哪个时刻，我的心就会狂跳，脸就会发烫，身体还会不由自主的颤抖！
我说的这些话，要是你在我的面前，又该捏我的鼻子了，然后说我傻，是吗？可是，有时候，你还不是一样，傻傻的！
好了， 医生又在说我了，说脑震荡，一定要静养，少用脑，注意休息！唉，没办法，只好写到这了！
爱你的芸
第十六节
亲爱的华：
已经五天了，我好想你！虽然爸爸说你的身体恢复的不错，但看不到你，我总是觉得不太踏实！
这几天， 我躺在床上，总爱胡思乱想！想起你过去做的哪些事，就会不由得笑起来！
记得哪次，你非说你会做蛋糕，说我过生日的哪天，要亲手做一个，要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到了哪天，你一早就出了门，釆购好了原料，可是，你哪里会做呢？尽管我知道你提前做了准备，但是我也知道啊，这方面你并不擅长！看着你一个人，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样子，真得把我乐坏了，但当我从甜得发腻的蛋糕中，吃出一个刻着我名字，刻着生日快乐的手环时，我还真的被你感动了！
还有哪次，我俩去爬山，我不小心扭了脚，是你从山顶上一直背着我下得山！原本两个小时的路程，我俩整整走了半天！回到家，你也不歇歇，就给我洗脚，按摩，贴膏药！我的脚虽然很痛，但我的心却很暖！后来，我躺在舒适的被窝里，看到你咬着牙，捏着针，一个个地挑破你自己脚底的水泡时，我鼻子一酸，心痛地掉了泪！可你，竟然以为我是因为脚痛才哭成哪样！
我知道，一定是我前世修行，才会在今世遇到了你！
我的这些话，一定又会让你笑了！如果你在我面前，你准会摸着我的头发，轻捏着我的脸，在我耳边告诉我，看到我开心，你就会开心！唉，你就会说这句！
爱你的芸
第十七节
亲爱的华：
今天，己经是第八天了。
我心里总是莫名其妙地发慌。其实，我的身体没什么事了，但不知为什么，爸爸就是不让我下床。
我向他打听你的情况，他总是说正在恢复中，正在恢复中。可具体是什么情况，他就不肯细说了！我问医生，医生说，你不是他的病人，他太了解！想想真是可气，他们怎么能这样敷衍我呢？
我想，你的伤肯定比我重很多！否则，你一定会来看我的！我现在很担心你，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样了！想着你正遭受的痛苦，我的心很痛！
亲爱的，你一定要坚强，不出意外，再过三天，我就可以下床活动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去招顾你了！哪怕......，哪怕......，想到这，我真的有点害怕！我恨不得马上就站起来，飞奔到你的身边！
哎，医生又来了！我只好收笔了！说实话，这一点，医生说的还挺对的，这几天，我想得多了一点，就觉得头昏脑胀！
但愿，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爱你的芸
第十八节
亲爱的华：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了真相！你已经走了十天了！
下午，我去了墓地！坐在你的坟前，我看着你的照片，竟感觉一切都不是真的，照片上的你，笑得哪么的温暖！
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上帝的安排！如果是，我一定要狠狠地诅咒他！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在我迷茫的时候，他让你拯救了我，又在我最幸福的时刻，把我打回了原形！
确认消息时刻，我瞬间就傻了，我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爸爸摇着我的肩，哭着告诉我，你已经走了，走了，永远地走了！让我一定要保重身体，面对现实，我这才醒了过来，哪钻心的疼就像一团火，从心头一下子窜到了嗓子眼！痛得我喘不过气来！
警察告诉我，在哪生死抉择的一刻，你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了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也泛起了泪光！
亲爱的，你真傻啊！
在你的坟前，我哭得肝肠寸断！抚摸着你的照片，我的心像扎满了刀子，与你对视的瞬间，我竟一阵眩晕！恍惚之间，我看见你在对我笑，听到你对我说，你想我！哪一瞬间，我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再就没有停下来！
回来的路上，你的声音一直环绕在我的耳边。我听见了你的呼唤，从山坡上、从树林里，从天空中，我还看见你站在田野上向我招手，在树梢上向我微笑，看见你躲在云彩后，调皮地向我眨眼，风吹过来的时候，我觉得是你在抚摸着我的头发，捏着我的脸颊，在我耳边不停地说话，这感觉如此的真切！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你的体温，你的气息！听见你心跳的声音！
哪一刻，我知道了，你并没有离开我！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任何力量也不可能让你离开我了！
回来的路上，我就想好了，我要去找你！就在9月9号，我们约定结婚的哪一天，我要穿上一件美丽的婚纱，化上精致的妆容，去当你的新娘！
想到这，我突然不再悲伤了！甚至还有些兴奋和期待！
这样的结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我觉得，我的命运就像是《呼啸山庄》里的主人翁，对我而言，现在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跟随着你一同死去！只有随你而去，才是我俩最美好的结局。
是的，只有死亡，我们的爱情，才能获得永生！
亲爱的华，9月9号！
我爱你.....爱你！永远！
第十九节
我离开北代河的哪一天，是个阴天，风很大，但我还是决定再去一次鸽子窝。
当我站在悬崖边，看着大风卷起海水，猛烈拍打着岩石，溅起巨大的海浪，看着海鸟追逐着浪花，上下翻飞，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时而高亢地鸣叫，时而悲伤地呜咽；看看港口外，几艘满载货物的巨轮，拉着嘹亮的汽笛，义无反顾驶向远方；我的心情就象这喷渤的潮水，无法平静！
“操你妈的！”我忽然脱口而出！但我却并不知道自己骂得是谁！
“你好，请您让一下好吗？ 我想在这个位置取个景！”一个秀气的女孩子站在了我的面前！
“噢……噢......，”我一惊，下意识地，紧盯着她！
“谢谢你！”女孩子宛尔一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怱闪怱闪，调皮地看着我。
“噢，好的..好的...！”恍惚间，我竟有些失神！
“站在这里，可以吗？”女孩转过身，对站在她旁边的，一位和她穿着同款情侣装的男孩说道。
“怎么拍，你都好看！”男孩讨好的笑着，眼里充满了爱意。
“就知道贫，拍不好，和你没完！”女孩子一脸的娇羞！
我默默地走到一边，痴痴地看着这对热恋中的情侶，又扭头看了看远方的大海，鼻子一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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