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所在的城市,这里山水相依,江湖交织,这里莲花飘香,知音典故渊源流长,这里天空清朗,一草一木不哀伤。
这座小城,一条地铁可以通向繁华,重要的是这滚滚的汉江对面就是我的故乡。
不要问我为什么宁愿隔江相望,也不愿意回到它身旁。
因为我心里装着儿时的景致,那时的它像浑身散发青春气息的少女,清爽活泼,没有伤疤。
那时候,春天万物复苏,垂柳长出黄绿色的小芽。父母亲踩着松软的泥土去地里播种,我扎着羊角小辫,光着小脚跟在后面,蹦蹦跳跳,时而停下,趴在地上看沟渠里的小蝌蚪。一路上蝴蝶翻飞,蜻蜓点水。
夏天,我们陪着父母去“双抢”。天蒙蒙亮,青草尖上露水清凉,走到地里,裤角湿透,天空湛蓝洁净,纤尘不染!太阳出来之前,一片鹅黄色挂在天空当作铺垫,当我们低下头劳作一会儿再抬起头来时,太阳已经蹦出老高了。在炎热的三伏天,太阳像一个关不住的孩子,到处耍沷撒野。不一会儿,劳作的人们像个被烈日炙干的焉菜,耷拉着脑袋回去补充能量一一吃午饭。
夜晚来临,洗完一身的疲惫,躺在竹床上,摇着蒲扇,数着星星,满天星斗,密密麻麻,偶尔驶过一架夜行的飞机,能让我们的目光追逐很久。萤火虫偶尔光临,树上的蝉叫得歇斯底里,乘凉到半夜,架不住困意的人们摇着扇子,收竹床回屋睡觉。
一生的回忆在童年,童年的回忆在夏天。
那样简单,劳作的日子日复一日,从不觉得重复,无趣,现在更是觉得珍贵。
长大了,再次回到故乡。
回不去的故乡许多农田被征收,盖起了化工厂,几个巨大的烟囱口向外吐着黑白烟雾,像大蛇缠绕,狰狞而恐怖!
村里的人们没有地种,纷纷去厂里上班,他们白班晚班,颠倒时差,他们一天到晚晒不到太阳脸色苍白。工厂里,机器间,毒气流转,蚕食着他们的身体。
他们成了生产的机器,寒来暑往,从不休息。再也不能静卧竹床,享受夏夜围在一起,家常里短。看流萤明灭,听夏蝉聒躁。
马路上来来往往的大货车,灰尘仆仆,路边的树叶垂着肮脏的头颅,无比颓废。荒废的田地里,稀疏的植物,萎靡瘦弱。
村子里的麻将馆里,乌烟瘴气,人们或赢钱亢奋,或输钱唉声叹气!他们把自家的小孩扔在一边,让他们摸爬滚打,自己则在麻将桌上酣战不休。
村子里的路灯亮了,没有了伸手不见五指彻底的漆黑,那些让人儿时胆战心惊的鬼故事埋没在灯光里,村里的小洋楼如雨后春笋,争先恐后冒出来。小洋楼里住的是孤独而操劳的老人和留守的孩子。
我没有勇气继续停留在家乡,他翻天覆地的变化与我隔着千山万水。纵然我是一只倦鸟,他却没有我的息栖的地方。
于是,我隔水相望,看着被那些愚蠢的人们损害的故乡,内心一片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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