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今年距离爷爷奶奶离开我们已经快十个年头了，龙门镇龙门村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听人提起，久到我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个地方，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

      有时候会做梦回到那个院子，L型的布局，院子的这头是灶房，那头是堂屋和客房，对面是一大片苹果树，夏天的时候绿绿的树叶，红红的苹果，美丽极了，在堂屋的旁边有一颗巨大的柳树，记忆里粗壮的树干需要至少两个小朋友才能抱住，密密麻麻的树叶遮住了天空，在夏天的时候是个非常适合乘凉的地方，在树下面经常有一辆架子车，那是爷爷下地干活的时候拉东西用的，不过空闲的时候架子车就成为了我们的大玩具，爬上爬下的好不快乐。

      天微微亮，奶奶早已在灶房忙碌，水蒸气和柴火的烟气包裹着奶奶瘦弱的身体，灶膛里柴火烧的噼里啪啦响，大铁锅里的菜籽油滋滋滋的冒着热气。“三锋，站门口干啥，快过来，这刚出锅的馍，加了油辣子，快拿去吃。”（大哥文峰，我排行老三，所以大家都喊我三峰），我看见一个穿着蓝布衣裳的小孩的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接过馒头大口吃了起来，咬了一口望着奶奶咧嘴在笑，那一老一少的画面，那么温暖。

    爷爷以前是村里的大队长，后来就负责看护山沟，山沟里的每一条河，每一棵树，每一个山洞他都烂熟于心，爷爷的腿有点跛，每次去山沟巡视的时候，都是慢慢悠悠的，双手背在身后，腰间别一把砍刀，天不亮的时候出发，快吃早饭的时候就背着大捆柴火回来，有时候还带点野果子，每一次我都喜欢翻爷爷的口袋，里面就像一个百宝箱。

      晌午的时候爷爷喜欢和村里的老年人一起，坐在一个向阳的墙角，晒太阳聊天，他们记忆最深的莫过于自己在生产队的点点滴滴。有时他们也会说说政治，也许他们当时不知道什么是政治，说累了，他们都会抽几口自己卷的旱烟，阳光下悠然自得，有时候他们会默默的看着远方，小时候不懂为什么，现在才有一点明白，或许那个时候他们眼里看到的都是回忆，心里所想的都是过往，那个时候村里的老人还很多，后来渐渐少了，爷爷也就很少出门了。

      再后来因为上学的原因很回村里，最后一次见到爷爷是在奶奶的葬礼上，父亲打电话把我从学校喊回来，当时见到父亲的时候，他正在县城里买葬礼上需要的东西，整个人十分憔悴，感觉好几天没睡觉一样。

      我坐着拉货的车摇摇晃晃的回到村里，穿上白色的布衣，在奶奶的灵堂前上香，烧纸，磕头。奶奶就躺在堂案后面的棺材里，那么的安静。是的，她喜欢安静，安静的做好一日三餐，安静的缝补衣裳，在这个安静的村落默默的过完自己的一生，奶奶说话声音很大，就像是每一次我回到村里，她都会在站在门口，大声的说：呀，这是三峰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但这一次，只有村口唢呐的哀乐。

      葬礼上，爷爷的状态的还算可以，他热情的招呼着亲戚，担心父亲和几个叔叔没有把客人招呼好，因为腿脚不方便，他就在房间的炕上，爷爷开玩笑的说的奶奶没有福气，就是个苦命的人，现在日子越来约好了，她却走了，吃不到这许多好菜好肉了，房间里小孩在嬉戏打闹，大人们聊着天磕着瓜子。过了一会，大人们都出去吃酒席了，爷爷抓着我的手说，我想吃你奶奶蒸的馍了。

      后来葬礼完没过多久，爷爷就去世了。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送葬的队伍很长，鞭炮很响，唢呐声传得很远，我抬头望了望天空，白色的雪花落在我白色的布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