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看到这个题目可能有些荒谬。你现在也许会指着这几个大字,嘲笑道“什么啊!我这一辈子见过人骑马,骑牛,骑大象,还不知道有人骑墙呢!”
可是先生,我的确看到过。
在我小的时候,我们那儿是只有一所学校的。学校正中央有一颗百年的老榕树,于是我们叫它大榕树学校。大榕树学校是一对夫妻一起开办的,早些的时候,他们一起教书,一起陪学生们在大榕树下玩游戏,一起带学生们春游。
可是先生,你知道大人们常说一些“七年之痒”的东西,我猜是人们在一起久了,感情也许就会变质,就好像一个苹果在那里放了很久,有一天我再去拿它的时候,“吧唧——”黏黏的液体全喷溅出来。原来饱满诱人的苹果到头来变成一摊腐坏的酸水了。所以我觉得感情也许也会这样,由于一个苹果的腐坏而恰巧大家都没有去收拾它的时候,感情就变质了。于是大榕树学校中间修起了一堵灰白色的墙。
这个墙修在学校的正中央,那个老榕树所在的位置。可是那棵老榕树真的太老了,大人们都不许夫妻两为了修一堵墙而砍掉这棵老榕树。所以你看那堵墙,并没有把两边完全隔离,老榕树所在的地方是仅有的小小空隙。
正因为这个空隙,夫妻两每次从那过去的时候,看到对方都忍不住要大打出口。两个学校的校长吵架,这在我们那儿绝对是吸引人的大新闻。于是渐渐地,墙的两边聚起了人,而且越来越多。甚至后来,隔着墙辩论成了两个学校的传统,校长们不再吵架了,学生们却开始吵起来。有的人提着小板凳,带着瓜子,拖儿带女的也要来看看这盛况。
顺便提一句,先生你可以看见我们学校也许什么都不好,但这种“百家争鸣”辩论氛围现在想想也是少有学校可以比得上的。
好了,扯回正题。先生,观看一个这样的盛事对于我和阿叨这样的小孩子来说太困难了!好吧,也许只是对我一个人困难。阿叨不一样,他虽然比我小一岁,可是他那双手又细又长,还有那双腿,他妈妈常说那是一双运动员的腿。这就证明了他比我有优势,阿叨是个很会爬墙的人。
有一天学生们正在辩论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有蛋的问题。一般来说,你站在哪墙的哪边,就说明你赞同哪个观点。当然对于像我一样看热闹的人来说,这也无关紧要。可是,阿叨不一样,他很会爬墙。他老是挤在最前面,然后托着下巴,凝着眉思考。现在对方稍占优势。阿叨发挥能力的时候到了。他站在离墙几米远的地方,起跑加速,临到墙的时候,纵身一跳,好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他的双手便紧紧抓在墙上,三两步便爬了上去。然后他跳到墙的另一边,托着下巴,凝着眉思考。
接下来的时间,观众朋友们可以在欣赏精彩绝伦的辩论赛的同时还可以看到爬墙表演。后来阿叨也许是累了,便骑在墙上不动了。
阿叨骑在墙上,双脚荡悠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场下人的表演。别人问他“阿叨,你认为怎么样?”他总是表情严肃道“我认为很有道理。” “阿叨,那我方的观点呢?” “嗯——好,都好!”
到比赛结束的时候,我听见有人说话“你看阿叨那小子,怕是个了不起的人才!”
先生,天知道同是小孩的我是多么羡慕他啊!我的人生到现在为止还从未得到过如此高的评价。我也希望别人夸夸我“你是多么优秀啊!”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我抬头看向骑在墙上的阿叨“嘿,你能教我爬墙吗?”
我也许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阿叨的神情我至今人不能忘记。
他狞着眉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然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他右手抱在胸前,伸出左手的食指对我左右摆动几下“你——不行!”
……
不久我听说办学的那对夫妻离婚了,他们各自都要走了。学校有新的人来办,那堵墙也要拆掉了。
那时候我居然萌生出对阿叨的担心,骑墙者没了墙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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