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旅社在盐津贸易公司斜对面。
大众食堂背后有一个“国营旅社”,盐津人喊“大旅社”,所以把后来建的这家叫做二旅社。
同学三妹子的妈在二旅社工作,我们经常去玩。
从正街上一个狭窄的过道走进去,进到二旅社里面。正对过道的是楼梯,往下有两层,往上有四层。
当时服务员不多,印象中加上三妹子妈大概五六个。要管安排房间,还要管打扫卫生。
我们去玩的时候,遇到人手不够,三妹子的妈会喊我们帮斗看哈“写号台”,她拿斗扫把、撮箕去别的房间打扫卫生。
我们在管“写号”的那个房间跳皮筋、踢毽子,有人来写号,就跑出房间大声喊,“曾八嬢曾八嬢,有人来写号了。”
当年盐津交通不方便,从兴隆、牛寨、滩头、豆沙来县城开会、看病、办事的人,当天来,当天返不回去,街上有亲戚的住亲戚家,没有亲戚的就住二旅社,所以二旅社的生意都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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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旅社不比坡上坎下有花花草草,也玩不出啥子花样,主要就是帮三妹子的妈值班。
那个年代帮妈做事是常事。我妈在贸易公司当会计,遇到她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她送过转账通知到供销社。路上看见小伙伴,还不是喊斗跟我一起送。
二旅社虽然玩场不多,但小伙伴们在一起终归还是快乐。
只有一点不愿意,就是最怕上二旅社的厕所。
厕所在二旅社楼底下最后一层,顺斗楼梯下去往右,一直走到档头。黑漆漆,滑漉漉,永远臭气熏天。我们从来不敢一个人去,要去就是一大帮。
我们一步一滑拉斗手,个个心里都怕,又不敢说出来,大家心照不宣屏住呼吸。
每次上完回楼上就要出状况,要么是恶作剧、要么是真害怕。
走斗走斗突然你追我赶鬼哭狼嚎就开始跑,跑到街上才大口喘气。
三妹子的妈闻讯出来,大声骂我们,“鬼撵斗来了蛮,有啥子好怕呢嘛。”
作为外地人来盐津投宿的主要场所,我们经常在二旅社玩耍,也看过不少悲欢离合。
有一年快要过年,筠连的一对夫妻来二旅社住店。
女方家就在坪街,当年嫁给筠连这个男人家里不同意,她父亲扬言要把她腿打断。
男方是个木匠,家里很穷,老婆死了留下一个儿子,女方父母怕姑娘嫁过去过不好,不同意也情有可原。但坪街这个姑娘就是看上了木匠,不管父母同不同意,带着一双好腿,悄悄跟木匠跑了。
虽然只是跑到筠连,离盐津也不远,但暴躁的父亲又扬言断绝父女关系,这个当然比断腿容易点,所以一直没有来往。
一晃六七年,坪街姑娘跟木匠在筠连过得还好,想回来看父母,又怕父母不待见,就先在二旅社住下。
姑娘跟坪街的父母捎去了信,一会儿几子妹扶斗一个老婆婆来到二旅社,看到几年不见的姑娘,一家人抱头大哭。
在旁边陪斗哭的曾八嬢也说,“来都来了,就赶紧回家嘛,还住在旅社干啥子哦。”
木匠这时候赶紧拿出背篼头的东西,有腊肉、有料子布、有瓶装酒,还有好几条烟。
这些东西在当时可不便宜。站在一边的小舅子赶紧把东西一样样收了,跟老婆婆说,“妈,喊他们回家喽,爸爸不会生气了哦。”
一家人退了房间,高高兴兴就回了坪街。
有一次我们家来了个亲戚,晚饭后一家人送亲戚去住二旅社。
我走在前面,父母和亲戚走在后面。路上碰到熟人,“你们家来亲戚了哈?”
我就高兴地先替父母回答。
小时候很喜欢家里有亲戚来,亲戚一来我妈会炒一大碗肉,有时候上班忙不赢,就喊我拿个大瓷碗,去大众食堂买两份炒肉。
我带着弟弟去,大众食堂刚刚炒出来的肉片香气致命,口水咽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就和弟弟边走边偷偷吃两片。
刚把一片肉放进嘴里,街上的刘三叔看见就说,“你们两子妹偷肉吃嘛,等哈告给你妈听。”
我们赶紧把手拿开,忍住烫迅速把肉片咽下,心里恨死了刘三叔。但还是怕被父母看出来,又把碗里的肉刨平一点。
所以大凡有亲戚来,一家人都很快乐。
那天走到二旅社不等父母开口,我就跟曾八嬢说,“八嬢我家来亲戚了,麻烦帮他安排一个好点的房间。”
曾八嬢对我妈说,“啊哟袁姐姐,你家大妹儿懂事得很哦,小小年纪就会安排大人做事喽。”
有一次听说有个上海人住在二旅社,没见过上海人的我们,赶紧跑斗去看,想看看上海人跟我们有啥子不同。
不看还好,看了失望。
那个上海人除了讲普通话,跟我们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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